夜色深了。
鎮子裡的大多數人睡得都很早,全然不似大城市的喧囂。
鎮子東邊,一座占地麵積約五百平的屠宰場開在最荒僻的角落裡。
屠宰場裡正燈火通明,方圓一百米卻沒有任何鄰近的房屋,在這空曠的荒野顯得分外陰森。
“嗚嗚!!!”
屠宰場裡傳出了些細碎的哀鳴。
“為什麼不吃!啊?瞧不起老子?你這個賤女人!”
胡子拉碴,醉眼朦朧的屠夫獰笑著用鞭子抽打地上遍體鱗傷的女人,屋子裡的桌子上還擺著一鍋燉好的肉。
麵對丈夫的虐待,女人顫抖著,疼得麵容扭曲。
但她依然不發一言,蜷縮在牆角,懷裡緊緊擁著一個瘦小的少年。
黑色頭發的少年愣愣地看著這一切,神情麻木。
“不要怪你的父親……”
女人在屠夫抽打的間隙,用細細的聲音說著,神情中有幾分神經質。
“他會變好的……隻要我們忍忍就好了……”
“會變好的……會的……就像以前一樣……”
會變成以前那個雖然貧窮但是溫柔的丈夫。
女人喃喃自語,病態地摟著懷裡的兒子,像是在摟著自己最後的希望。
“你們這兩個賠錢貨!老子怎麼會有你們這種拖累!現在老子變好了!你們還要拖累老子到什麼時候!”
“尤其是你這個小兔崽子!今天還敢在學校打人!你他X活膩了是不是!老子的臉都讓你丟儘了!”
屠夫眼睛血紅地揮動鞭子,嫌不過癮,還手腳並用地踢打著自己的妻子和兒子。
看到妻子和兒子露出恐懼的神情,是他最大的樂趣。
看著母親被打得滿臉淤青,身上腫了大半,淵平咬緊牙關,握緊了袖中的刀片,瞳孔顫抖。
女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伸手按住了淵平的手:“會好的……一切都會變好的……”
被母親抱在懷中的淵平有些悲傷地看了一眼母親失焦的眸子,壓抑著喉中的哽咽,不再動作,繼續任由那個不配稱為父親的人拳打腳踢。
怎麼可能會變好呢?
早就,回不去了。
淵平無聲地說著,黑漆漆的眼眸裡一片空洞。
很快,黑發少年就被屠夫從妻子懷裡拽了出來,他看不慣少年麵無表情的臉,罵罵咧咧地用鞭子抽打,每一鞭下去,都會血花四濺。
淵平麻木而熟練地雙手抱頭護住致命部位,沉默地承受來自屠夫的怒火。
在被打得神誌不清後,淵平恍惚地抬起眼看向了屠夫,看到他身上背負著的無數條猙獰的靈魂正貪婪地吸食著他的腦髓。
那些,都是被屠夫殺害的外鄉人。
就像屠夫熬煮他們的骨頭,吸吮他們的腦漿一樣,他們也正以同樣的方式加以報複。
很快,就要結束了吧,這一切,都快結束了。
所有罪惡,都將得到終結。
屠夫打累了,又嫌淵平一直跟個啞巴一樣沒勁,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吐在他身上,然後就轉身離開了房間。
淵平虛弱地趴伏在地上,旁邊的母親顫抖著爬過來,擁抱住了他。
“隻要不反抗就好了……你看,現在他離開了……”
“再忍忍……我的孩子,他是愛你的……也是愛我的……他愛著我們啊……”
母親微笑著,臉上的於紫之色襯得這抹笑容分外驚悚。
淵平麵無表情地聽著母親千篇一律的勸解,漆黑的瞳仁裡映出了屠宰場內漂浮著的鬼魂。
那些染血的蒼白麵孔正詭異地笑著,看著他們一家的苦難。
*
第二天清晨,堯燁還沒睡醒就被堯父催促著上車前往了屠宰場。
堯燁滿臉不情願,但無奈昨天已經答應了,隻好認命。
車子穿過了整個鎮子,走了好一會兒才到達屠宰場。
看著那座佇立在荒野之中的屠宰場,堯燁露出嫌棄的表情。
就這麼小一點地方,也叫屠宰場?
真是又破又爛。
堯燁跟著堯父走進了屠宰場,迎接他們的是一個滿臉諂媚笑容的大漢。
“歡迎堯總,歡迎堯總!請這邊走,我帶您去看看我們的屠宰間,絕對符合您的要求!”
屠夫領著堯父兩人走進屠宰場,司機留在外麵等待。
屠宰場內很陰暗,入口大門之後就是一個長長的走廊,直通另一間屠宰用的大房。
走廊潮濕的空氣裡透著濃濃的腥味,堯父和堯燁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有點受不了那麼重的味道。
而屠夫則恍若未覺,介紹得起興,堯父不好直說,隻好衝堯燁使了個眼色,讓他認真,彆讓人家難堪。
堯燁看著大漢臉上油膩的橫肉,撇了撇嘴角。
這就是淵平的老爸?也太不像了吧,淵平再怎麼說也挺清秀的,這貨怎麼這麼醜。
想起淵平,堯燁立刻問道:“喂,淵平呢?怎麼沒見他?”
整跟堯父聊得投機的屠夫聞言愣了一下,轉頭看著堯燁這個富二代,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擠出了一個自認為和善的笑臉。
“啊,小少爺您跟我們家淵平認識啊,哎喲,那真不巧,昨天淵平幫我搬東西的時候受傷了,現在恐怕沒法出來見您了嗬嗬嗬!”
堯燁挑眉,驕矜道:“那好吧,那我去看看他,畢竟我們是同學,他生病了我該去看看的。”
說著,堯燁很自然地看向另一邊的一個小房間。
“那個房間是他的嗎?”
“不是!!!”屠夫看到堯燁準備往那個房間走,立刻大吼出聲,臉上橫肉顫動。
堯燁嚇了一跳,不滿地看著屠夫。
“不是就不是,這麼大聲想把我嚇聾?”
屠夫聞言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賠著笑,一臉卑微地解釋那裡是個雜物間,很多亂七八糟的垃圾,不堪入目,怕臟了堯燁的眼睛,所以才那麼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