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千機子為何要幫穆晴呢？
總不能是因為他和秦淮交情……千機子可不是會將交情看得這樣重人。
能夠動搖他，該是什麼樣事？
千機子避而不答，將話語權讓出：
“穆晴，你有什麼底氣，讓天越劍盟和天機閣，皆與你為盟呢？”
穆晴：“……”
你跑這麼遠到東洲，是來給我挖坑嗎？
……
穆晴站在天越山大殿門口，倚著柱子遠眺。
千機子提出問題，她沒有答出來。
她能為天越劍盟提供無非是錢財劍法之類，至於名聲什麼……以她現在在修真界形象，隻能給天越劍盟抹一筆濃墨。
雖然缺錢，雖然尋求劍道，但天越劍盟好歹也立世這麼多年了，他們要是會因為這樣淺層緣由而與人結盟，早就歸降魔君祌琰了，哪還等得到穆晴來邀約？
不過他們也沒辦法拒絕。
穆晴和千機子給路很明晰——敢拒絕就徹底翻了這天越山劍壇。
褚烈和朱綸持有意見不同，吵起來了。
穆晴本著尊老愛幼原則，不敢打擾兩位老人家吵架，就乾脆將大殿留給了他們，自己走出來散氣。
不多時，千機子也出來了。
穆晴道：“千師叔，天越劍盟會答應嗎？”
千機子回答：
“不知道。”
“這世上也有千師叔不知道事？”
千機子沒介意她善意揶揄，答道：
“我通曉事物是靠占星卜算，而今天象亂作一團，很多事情都算不出了。”
說完，千機子看著穆晴道：
“你有心事？”
穆晴：“……”
你這不是還和以前一樣能看透一切嗎？
千機子道：“你不像是會介意天越劍盟選擇人，對你來說，有他們或者沒有他們，應該區彆不大。”
所以，穆晴為什麼會是這樣一副望著山景，滿心憂愁樣子呢？她愁緒從何而來？
“話是這樣說。”
穆晴笑道，
“但千師叔不也為這點自己不會介意小事，不遠千裡跑來東洲天越山了嗎？”
千機子道：“我不是為他們來。”
“那就是為我來？”
穆晴早就知道他是為自己來，但此時還是忍不住再提一次：
“當初我請千師叔指點我，千師叔明明說了不方便插手。”
難不成天象變化，會導致神棍變卦嗎？
穆晴在心裡默默吐槽。
“我確實不想插手。”
千機子道，
“可你行事偏激，致使自己命星幾度垂危——我當初不是這樣指點你。”
“我再不插手，你還沒走出東洲，就要先將自己作死了。”
千機子無論如何也要保住穆晴命。
因為穆晴與天機閣計劃，是以她為核心而製定。若是她死了，問題就大了。
想要翻天，那麼首先，能夠翻天人要活著。命是根本，穆晴得有命在，才能去實現大計。
如此想來，穆晴這條命貴重無比。
而她之前在山海仙閣與豐天瀾正麵對戰，致使自己命懸一線行為，實在是瘋狂，不知畏懼。
也難怪千機子會這樣說。
千機子道：“伸手。”
穆晴扯了扯嘴角，和千機子對峙半晌，還是如他所言，伸出了手。
千機子握住她手腕。
“表象上已經到了元嬰中期，實則是因為以魔功將靈力轉換為魔氣，強提修為結果。現在你體內靈力和魔氣共存，相互衝突，再不醫治，遲早要禍及心脈，走火入魔。”
於仙修而言，走火入魔四字，是最大忌諱。
一個仙修，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可延長壽命，刀槍不入，強大無匹。
可他們也很脆弱——
修為再高，也擋不住走火入魔。
古今以來，多少大能因心魔滋生而走火入魔，行至身死道消境地，與大道再無緣分，讓人不禁哀歎一聲可惜。
“千師叔還有學醫？”
穆晴避重就輕地問。
千機子鬆開手，說道：
“略通一些，比豐天瀾差得遠，但醫你足夠了。”
所謂“一些”不可信。
修真界有一種高人，他們一個比一個謙虛，嘴上說著自己水平一般，結果真到用時，就會發現其實是“億般般。”
“隻是。”
千機子話語一轉，道，
“身體出了毛病可以治，心魔卻是因心而成之病，就連豐天瀾也治不了。”
穆晴：“……”
這人本職果然還是神棍，看個病都能看得這麼神神叨叨。
“隻吃仙丹靈藥不行，還得加一些彆藥來輔助。”
千機子淩空寫了一道藥方給她，道：
“去抓藥吧，抓完藥回來時路上小心。”
“好，多謝千師叔。”
穆晴笑著應了。
她以仙術將千機子寫藥方拓在了紙上，離開天越山去抓藥。
天越劍盟是個隻通劍術，不通醫術地方，因此劍盟裡也沒設置藥房，平時弟子有什麼傷病，都是去鎮上找郎中看病拿藥。
※
穆晴抓好了藥之後，天色也暗了下來。
她提著藥包，頂著漸漸升起夜色回返天越山時，一隻黑色鷹飛來，落在她並不寬闊肩膀上。
這是魔君祌琰與她約定好聯絡方式。
她已經使用過了，就是剛離到東洲時候，她以術法喚來了這隻鷹，給祌琰遞了信。
信內容十分簡潔直白，說明了她難處，也就是當前最需要祌琰幫助地方——
“我缺錢。”
穆晴打開祌琰回信：
“自己想辦法賺。”
穆晴：“？”
要你何用？！
當初祌琰這家夥和她結盟時，言之鑿鑿向她保證，有求必應，有難必幫。
但果然，人一旦涉及錢財，就會變一副臉孔，魔也一樣。
穆晴思索著：
秦淮乾坤袋裡有不少東西，找懂行人交換，應該能弄到百萬兩銀子。
聽起來是個大數目。
但她要搞事情更大，百萬兩銀子撐不了多久。
她該上哪裡搞錢呢？
“穆晴，停步！”
摘星聲音在耳畔響起：
“這路不對勁，彆繼續走了。”
穆晴從自己思緒中回過神來。
她前方路是一條山野土路——這是她來時路，天越山劍壇窮得令人發指，鋪路也是鋪一段停一段，動輒就能看見這種光禿禿土黃色山路。
但這條土路此時變得有點不尋常。
那光禿禿地麵上，正隱約浮現出雕刻花紋方形輪廓，且那花紋與輪廓越來越清晰——就是講究地方鋪路時常用那種雕花青石磚。
怎會憑空冒出地磚來？
幻術？
不對。
穆晴感覺到一股直竄背脊陰冷，按理來說，現在才是中秋，還不至於這樣冷颼颼。
……是陰氣！
穆晴下意識要退，卻發現退無可退。
方方正正青石磚鋪成寬闊道路凝實，不再是虛像，徹底取代了她之前走著，被鞋履軋過千萬次通往天越山劍壇路。
路兩側，一盞又一盞燈籠亮起。幽藍魂火在白色紙燈中跳躍，在愈發濃重黑霧中，照出了輝煌街市。
叫賣聲交錯迭起。
“身死則緣斷，小店最新特產忘情水，讓你忘卻生前情緣，不受生離死彆之痛，比孟婆湯更好用！”
“賣肉了！最新鮮肉！”被掛在肉架上男女老少，正是剛剛哭聲來源。
有個被剁骨刀斬成兩截鬼，下半截已經不會動彈了，上半截卻在活力十足地嘶喊慘叫。
“三打紙錢一斤，十打紙錢三斤！每買三斤，送一斤血豆腐。”
穆晴：“……”
不是，你們這貨幣膨脹這麼厲害嗎？
聽內容也明白，這熱鬨集市上所售之物極其古怪，根本不是人間該有。
懸在腰側摘星劍裡傳出聲音：
“是鬼市。”
“話說……千機子之前是不是說過，讓你回去路上小心？”
穆晴：“……”
不，那難道不是一句簡單叮囑嗎？
就好像她前世要出門，長輩常常會叮囑一句“慢點走，不要跑”那樣，隻是表達關切，不具有警示意義。
……不愧是三言兩語就能斷定一人未來天機閣閣主，竟然恐怖如斯！
鬼市在修真界陰麵，是個“鬼地方”，常年籠罩著陰氣、鬼氣和瘴氣，沒有半分陽氣和清氣。
修真界有一說法：
——活人見了鬼，不死也要掉層皮。
按照這個言論，活人若是進了到處都是鬼鬼市，必然要被生吞活剝了。
不過此言不虛。
對於活人而言，鬼市算得上是修真界最危險地方，比鬼界黃泉忘川還要危險。
鬼界有閻羅在掌管，是個有規矩地方，從來不會輕易碰活人。
可鬼市呢？
小地方，規矩沒那麼嚴。
見到活人就開個葷，水煮爆炒紅燒油炸，吃法多種多樣，隔壁小鬼都要饞哭了。
而且根據小道消息，鬼市裡鬼，有很多都是不想入鬼界，潛逃在外通緝犯，危險和凶惡程度比尋常鬼怪要高得多。
“穆晴，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來著？”
摘星劍在腰側搖晃兩下，抱怨道：
“夜路走多了，總會撞鬼。”
穆晴這幾個月裡各種趕路，沒少走夜路。摘星勸她晚上住店休息她也不聽，畢竟她是個元嬰期修士，不吃不喝不睡覺也還是能精神百倍。
穆晴定睛看了看鬼市，鎮定道：
“……錢自己送到我臉上了。”
摘星：“？”
摘星：“你醒醒，這裡隻有紙錢！”
而且重點為什麼會是錢啊？！
現在最重要事情，難道不是想辦法保命，離開這易進難出鬼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