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穆仙子的意思是?”
穆晴道:
“咱們給西洲魔宗的火,添一份柴吧。”
魔宗越亂,她就越開心。
沉魚夜那雙帶著詭霧的幽深眉眼中,笑意漸深,他感慨道:
“千閣主竟然說穆仙子棋藝不好。”
“這天地是棋盤,穆仙子分明是最好的執棋者。”
千機子沉默不語。
也不知是否認還是讚同。
沉魚夜決定一訪古魔族,和他們建立起交情,出手相幫。順便帶上羅旭,合歡派弟子與魔君祌琰有仇,有一樣的敵人,說話會更容易些。
他離開後。
千機子坐在棋盤邊,問道:
“還繼續下棋嗎?”
穆晴一手支著臉,有些記仇:
“千師叔不嫌棄我的棋藝了?”
※
七日後,大比之期到來。
雲崖山寬廣闊綽的世界演武台邊,懸浮山峰上,五洲四海之賓聚集,放眼望去,是一片又一片身著製式不同、顏色相異衣服的弟子,好不熱鬨。
此時的雲崖山,就像是一座熱鬨的城。
但仔細想想,這世上似乎沒有哪座城,能比雲崖山更加繁華。
穆晴揉了揉眼睛。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
她一本正經道:
“我還是第一次見這樣的場麵。”
“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見。”千機子道,“修真界從未有過如此盛事,這是頭一回。”
穆晴咂舌。
“穆晴,你已經做到了彆人做不到的事情。”
千機子清冷眉目間帶著不易察覺的淺淡笑意,他說道:“恭喜。”
穆晴糾正道:
“千師叔,不是我做到了,是‘我們’。”
千機子道:“也對。”
穆晴歎了一口氣,道:
“青洵怕是要嚇壞了。”
……
青洵作為參賽者,正等著抽簽。
他自以為這兩年跟著穆仙子,也算是見過了大世麵。可站到這世界演武台上,他還是免不了一陣胃疼,緊張的。
他的目標是魁首。
壓力比其他想奪前五,得洗髓丹,或者隻是單純想著重在參與的參賽者們都要大。
“十一號。”
青洵抽完簽,就被合歡派的弟子拉去了一邊。
“你的對手是洛辰生,山海仙閣執法峰的嚴老兩年前收的徒弟,修為是築基期,比你高。不過你是個劍修,他不是,還是有贏麵的。”
青洵道:
“穆仙子的師門?”
“對,就是那個山海仙閣。”
合歡派弟子仔細交代道,
“不過你可千萬彆在仙閣弟子麵前提穆仙子啊,穆仙子當年叛仙閣而逃,這事跡修真界沒忘,仙閣弟子更不會忘,提起來會惹麻煩的。”
青洵道:“我明白。”
青洵記好了號碼,便離開演武台,去找穆晴。
穆晴知道了他的對手,思索道:
“洛辰生?這名字有點熟。”
她想了半晌終於想起來了。
“他是守仙牢的,當時我在蹲仙牢,和他有過一麵之緣,他當時剛入築基期,修為境界不穩,我還指點過他呢。”
穆晴道,
“他現在已經是嚴師伯的徒弟了?真不錯。”
青洵:“!”
穆晴見他神色變了,疑惑道:
“你怎麼了?”
青洵認真道:“我不會輸給他的。”
他表達完自己的決心,就拿著劍離開了。
穆晴笑出了聲。
千機子瞧著她,道:
“穆晴,做人不能太壞。”
※
所有人都抽簽記名過後,大比的第一輪比試名單排出,核對無誤後,比試就開始了。
比試人員雖多,但修為都不高。
這些人打起來,完全沒有高手打架時那種天崩地裂的樣子。
穆晴看得索然無味。
她想,星傾閣得快些強大起來,等什麼時候能舉辦一個元嬰期大比,事情可就有趣了。
摘星問:
“為什麼不舉辦化神期比試啊?”
穆晴道:
“摘星,這修真界有幾個化神期大能?”
“秦淮,祌琰,豐天瀾……”
摘星掰著手指頭數道,
“沉魚夜,厲無月,千機子,還有祁家那些老不死的玩意兒,可能還有些藏拙的,偷偷摸摸躲著沒現世的……”
穆晴說道:
“把這些人弄來打架,那根本就不是比試,而是修真界大戰。”
而且化神期和化神期也是有區彆的。
千機子一個卜師,戰鬥力能跟秦淮、祌琰之流的相提並論嗎?
直到青洵上場。
穆晴勉勉強強地打起了精神。
青洵還在煉氣期,和築基期的洛辰生有著差距,贏的可能性不大。
但他學的是劍,還是穆晴的劍。
穆晴在劍修之中是最具攻擊力的那一類。
不服就拔劍,遇事不決也拔劍……對她而言,似乎沒有什麼事,是靠劍解決不了的。
青洵手持長劍,行著從穆晴這裡學來的劍式,如山高水長,流水潺潺,似以劍起舞。
觀戰的劍修們都很驚訝。
“這是哪家的劍啊?以前沒見過。”
“能學得這樣的劍,他應該是拜了極為厲害的名師才對。”
觀戰眾人中,隻有來自天越劍盟的謝瑤,沒有像周圍人那樣感到新奇。
他看著青洵的劍式,下意識咬緊了牙齒,攥緊了腰側的劍,用力到指節都泛著白色。
洛辰生修為雖高。
但他成長的環境相對平和,從來沒有真刀實槍地與人打過架,無法適應演武台上的對戰。
青洵出劍又快又狠。
洛辰生來不及應對,隻有躲避。
不多時,洛辰生便被逼至絕處,一個不留神,就已經退的有些過度,一腳踩空,掉下了演武台。
“第一輪第十一場比試,青洵勝。”
青洵收了劍,也收了先前的那股狠勁,又是一副禮貌柔和的樣子,對台下的洛辰生說道:
“承讓。”
他下了演武台,避過要與他攀談的那些弟子。
他尋到了穆晴,緊張兮兮地站在了她麵前。
穆晴其實不太明白該怎麼誇他。
若說他劍使得好,穆晴實在無法違心地誇出口。在她看來,青洵手中的劍就如同孩子拿著玩具一般,到處都是破綻。
但他辛辛苦苦打贏了,她是應該表揚一下的。
至少她年幼握劍時,秦淮和豐天瀾沒怎麼打壓過她,以至於她從小到大,一向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天下無敵,在滄夷劍塚時甚至敢和祌琰對劍。
穆晴覺得秦淮是個好師父。
所以秦淮當年是怎樣教她的,她如今就是如何對待青洵的。
穆晴隻能說道:
“不錯,比上次練劍時又進步了些。”
青洵這才有了獲勝的欣喜感,道:
“是仙子教的好。”
穆晴指了指旁邊的空位。
“之後還有許多場比試,坐下一起看吧。”
……
第三十二場比試。
山海仙閣白曉曉,對南洲巫族祁家祁遊。
叫到名字的兩人上台。
白曉曉率先走上去,過了許久,他的對手祁遊,才慢吞吞地,不情不願地上來了。
白曉曉看清祁遊的麵容時,直接就愣住了。隨即,小孩抿直了唇,眉頭緊皺,絲毫也不掩飾自己的怒意。
他大聲對祁遊道:
“是你?你這個賊!”
祁遊不是祁遊,他真名叫方遊。正是一年多以前,從青雲縣白家,盜走了白曉曉的救命靈藥的那個家仆。
他穿著南洲巫族的紫衣,麵貌卻與巫族不同,一眼就能看出是中州人。
方遊慌張道:
“你不要這麼大聲!”
他四下瞅了瞅。
為了避免誤傷和妨礙比試,在比試開始時,星傾閣的人都會退到離演武台有一定距離的地方。這演武台極大,周邊又吵鬨,台上人隻要沒用法術,喊話的聲音再大,彆人也是聽不清的。
大家隻能看到白曉曉極為生氣,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何原因。
但方遊心裡有鬼,心虛的很。
方遊知道,等這場比試結束,他盜走白曉曉藥的事情,就會被公開。山海仙閣勢大,他必然會遭受為難,巫族不知道能不能護住他。
就算被護住,他的麵子也會丟儘。
以後在這修真界,他不會有半點好名聲了。
他還想努力在這修真界裡前行,占據一定地位,而不是永遠都當南洲巫族祁家的附庸。
他得想辦法,封住白曉曉的嘴。
“比試開始!”
星傾閣之人以法術擴音。
白曉曉運起自己在山海仙閣所學法術,攻向方遊。
方遊拔劍,將法術擋下。
這白曉曉天賦雖好,但到底還是個孩子,出手時每一招都稚嫩直白。
而方遊也不差。
如果要論起天賦,他恐怕是這修真界最接近穆晴之人。
他們二人入道的時間相近,方遊的修為境界比白曉曉要高上一些。
擋下白曉曉的一輪進攻之後,方遊開始還擊。
他看著白曉曉,心想:
如果他死了,自己偷過丹藥的事情就不會暴露了吧?
比武之事,舞刀弄槍的,發生什麼失手傷人之事,也是很正常的吧?
方遊這麼想著,手上的劍式變得淩厲起來。
……
隱匿於暗處,看著演武台的穆晴眼神一變。
她是個劍修。
就像懂音律之人往往能從琴音蕭聲中聽出喜悅、悲傷、惆悵等深意來,穆晴也看得懂劍。
她道:“他想殺人。”
這事不止她看出來了。
一道驟風掃出,蕩開直指白曉曉眉心的劍鋒。
“比試就比試,為何要下死手?”
曾經身為山海仙閣門徒的秦無相收起手中折扇,旋身落在了演武台上,殊豔眉眼中帶著藏伏危機的笑意。
他出聲道:
“對小孩子都如此狠厲,這位道友假以時日,要麼成就大事,要麼成為大患啊。”
“此人是收養來的吧?”
秦無相看向祁家所在的方位,道,
“南洲巫族的諸位,天賦這東西,雖然能當飯吃,但你們作為修真界知名的世家,也不能什麼飯都吃,什麼人都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