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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慢悠悠地走了十日,殊識舟才終於來到了自己的目的地,天越山劍壇。
不知是否是他錯覺。
他得到的那份記憶裡,天越山劍壇的模樣雖然有些破舊,但至少從外麵看,還是不錯的。
但如今的天越山劍壇,隻需站在門口,便可看見其中破敗和荒涼。
天越劍盟的弟子數量也很少。
殊識舟在門口站了許久,才有弟子出來迎他。那弟子衣著破舊,精神頭也不太好。
那弟子道:
“仙長來天越劍盟有何事?”
那弟子上下打量著殊識舟,道:
“仙長是個劍修……你是來加入劍盟的嗎?”
殊識舟一雙眼眸裡泛著詭霧,他道:
“我來挑戰天越劍榜。”
那弟子愣了片刻,似乎被戳到了痛腳,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但他仍然維持著一副禮貌態度,道:
“仙長,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呢?天越劍榜早就沒了。”
殊識舟疑惑道:
“沒了?”
劍盟弟子瞧他這副模樣,似乎不是在開玩笑,是真的以為天越劍榜還在。
他無奈道:
“是啊,沒了。仙長你是不是閉關太久,不知外麵諸事發展?”
殊識舟沒有否認。
他百年前被小師叔關進了地牢,直到即將進境了,才被放出來,一出地牢就進了小秘境閉關,的確不知道外麵的事。
但按他多出的那段記憶來看,天越劍榜應該還在才對——畢竟,在那記憶中,將這劍榜挑落,讓其毀壞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還沒動手呢,這天越劍榜怎會自己沒了?
殊識舟問道:
“如何沒的?”
劍盟弟子回答道:
“百年前就沒了,被穆晴挑落了。你知道穆晴是誰吧?百年前是仙閣叛徒,如今已經是修真界的領袖了。”
殊識舟低著頭,沉默不語,似在消化這些與記憶不相符的信息。
劍盟弟子不太想提劍榜被挑的事。
正是因為天越劍榜被穆晴挑落,劍盟才會遭遇後來眾劍派退出之事,一蹶不振,再起不能,在這百年之間不斷沒落。
劍盟弟子開始攆人,道:
“仙長若無其他事,便離開吧。”
殊識舟卻不肯走,他抬起頭,道:
“既然劍榜已毀,那邊直接進行下一步好了。”
劍盟弟子不解:“下一步?”
殊識舟握住劍柄,拔出碧落劍。
他白衣翻飛,一派劍修清冷高傲之姿,眼中卻魔氣翻湧,妖邪異常。
他冷聲道:
“我想向天越劍盟討要些東西。”
劍盟弟子瞧他這模樣,有些懼怕,後退兩步。
他已按住了自己的劍,問道:
“仙長想要何物?”
殊識舟道:“天越劍盟所有人的命。”
那弟子聽了這話,又驚又怒。
但更多的是恐懼。
從殊識舟拔劍起,他便知道,自己與此人的修為是天差地彆。
劍盟弟子想要回頭。
他要逃走,要叫劍盟之人也趕緊逃命。
但他來不及做出任何動作。
殊識舟已經出劍!
連眼皮都來不及眨的功夫,那柄漂亮的碧色長劍,已至離劍盟弟子咽喉隻有一寸之處!
眼見就要成為劍下白骨,那弟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殊識舟毫不手軟,一劍刺出!
那本該被刺中咽喉,失去生機的劍盟弟子,卻在此時化成了一縷黑霧!
殊識舟:“!”
他正要收劍,那黑霧卻早有預料一般,纏住了他的劍鋒!
一道悅耳的低沉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著滿滿的調侃之意:
“瞧瞧,我看見了什麼?天下第一人秦宗師的大徒弟,山海仙閣問劍峰未來的峰主,竟然在欺負一個修為還不到築基期的小劍修。”
“殊仙長可真是‘心氣高傲’啊。”
殊識舟看向聲音源頭處。
黑色鬼霧凝聚,一身黑衣的鬼修現身,一手握著折扇,一手按著劍盟弟子的肩膀。
那劍盟弟子被嚇得麵色蒼白,足以和鬼修慘白的膚色一較高下。
鬼修從容地笑著,道:
“殊仙長認識我嗎?”
“我名沉魚夜,鬼市之主,是你師妹穆晴的臂膀。”
殊識舟的劍鋒對準了他,說道:
“我師妹早已死了。”
“而且,她就算活著,也不會和你這種東西攪和在一起。”
沉魚夜斂了笑意,道:
“看來穆仙子信中說的不錯,你真的瘋的不輕,殊識舟。”
殊識舟不想與他多說廢話,手中碧色長劍一揮,一道淩厲劍氣斬向沉魚夜。
但沉魚夜身形鬼魅。
那劍氣觸到他的刹那間,他便化為黑霧消散。
殊識舟四周探看,不見沉魚夜身影。
他也不去追,而是攜著劍,走入了天越劍盟。他要履行自己所說的話,讓這劍盟徹底覆滅,天越山劍壇中的劍修,一個也彆想活下去。
但進了劍壇之後,殊識舟發現,劍壇中一人也無,隻有讓人感覺到刺骨寒意的森森鬼氣。
沉魚夜詭魅的聲音傳至耳邊:
“殊仙長,天越劍盟之人,我已悉數帶走。”
殊識舟冷聲道:
“沉魚夜,你想阻我?”
沉魚夜聲音之中似有笑意:
“你若不服氣,追上來便是。若能追到我,那也是殊仙長的本事。”
殊識舟知道,沉魚夜是故意在吊著他。
但他容不得挑釁——他要讓這個鬼修見識,插手此事,惹怒他,是何等的不智。
※
三日之後,穆晴收到了靈鴿傳信。
她看過一眼,便將信遞給了祁元白和豐天瀾。
“沉樓主自中州來東海的路上,見到了大師兄,於是隱藏身形,尾隨了他七.八日。”
穆晴說道,
“這些日子裡,大師兄有遇見過凡人和修士,產生過交談和摩擦,雖然他說話做事時腦子有些毛病,但卻沒有與這些人動過手。”
豐天瀾和祁元白聽她一邊敘述事實,一邊說殊識舟腦子有毛病,便知她還在生氣。
祁元白道:
“他不傷人,這已是再好不過的消息。”
穆晴繼續道:
“隨後,大師兄去了天越山劍壇,要殺天越劍盟的所有劍修。”
祁元白:“……”
剛剛那話,就當他沒有說過吧。
豐天瀾思索片刻,道:
“他眼裡隻有劍修。”
穆晴點了點頭,又罵了一句:
“對,他是個劍癡,就算入了魔,眼裡也隻有劍,隻對劍修動手。”
穆晴又繼續道:
“所幸沉樓主在,救走了天越劍盟之人。如今大師兄正在追殺沉樓主,沉樓主則是藉此機會引著他,在修真界鮮少有人到訪的荒郊野嶺裡遊走。”
主動引著化神期修士追趕自己,吊著對方四處遊走這事,也就隻有沉魚夜這個速度超乎常人的鬼修能做得到。
穆晴說道:
“沉樓主爭取的這段時間,我們必須要做到兩件事——第一,要把修真界所有的劍修藏起來;第二,要找出讓大師兄恢複正常的辦法。”
豐天瀾說道:
“他會追沉魚夜多久?”
穆晴搖了搖頭,道:
“不知道。”
豐天瀾說道:
“那麼這所謂的爭取到的時間,就是個決定權在殊識舟手中的不定數,太不穩妥了。”
穆晴看向他,道:
“小師叔,你的意思是?”
豐天瀾回答道:
“決定權要握到我們的手中——製伏殊識舟,以當初鎮壓魔君祌琰之法將他鎮住。直到找到解決方法,讓他恢複正常,再放他出來。”
穆晴搖了搖頭,說道:
“說實話,這不太容易。”
“他現在就是個瘋子,打起來就不要命。我打敗他很容易,可要我在不重傷他的情況下製伏他、鎮壓他,實在太難了。”
豐天瀾飲了一口茶,說道:
“重傷便重傷,隻要能剩下一口氣,也彆缺胳膊斷腿,我便能醫好他。”
穆晴沉默片刻,拍板道:
“那好,就這樣做吧。”
“小師叔,我覺得我一個人和他打架有點辛苦。你說圍攻怎麼樣?或者我在前麵打,你從背後偷襲……”
豐天瀾認真地與她討論,道:
“由我與他正麵對決也可,他現在的修為,尚且不是我的對手。”
穆晴擺手道:
“小師叔,還是你在背後偷襲吧,你是個醫修,了解人體,偷襲時下手比較準。”
穆晴下手其實也挺準的。
但她的準是一擊斃命,他們此時需要的手準,是要殊識舟重傷,又不至於丟掉性命。
祁元白:“……?”
你們倆是認真的嗎?
這是名門正道的修士能說出來的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