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識舟戰敗,問題解決。
沉魚夜和元穎也不再維持天越山劍壇外圍的陣法,從遠處靠攏過來。
他們見到了已經被夷為平地的劍壇,也見到了躺在地上,胸膛處白衣服上暈開血色,麵色有些蒼白的穆晴。
他們二人都是化神期修士,視力好得很,老遠就看到了穆晴撞劍的那一幕。
元穎有些心疼地在穆晴身邊蹲下,握住她的手,問道:
“是不是很痛?”
穆晴輕鬆地回答道:
“一般般啦……嘶痛痛痛——!”
穆晴一邊喊叫,一邊抬頭瞪正在給她輸送靈力療傷的豐天瀾。
後者麵無表情地瞪了回來。
穆晴理虧地低下了腦袋,躺平老老實實地任他醫治。
穆晴一邊療傷,腦子裡亂七八糟地想著:
修真界最不好惹的修士,一是醫修,二是劍修。當一個修士在醫道和劍道上都登上了頂峰,不用懷疑,他就是修真界食物鏈的頂端。
沉魚夜在穆晴身邊站著,低頭道:
“穆仙子,這和我們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
穆晴問:
“我們說好的是什麼樣子?”
沉魚夜道:
“你說你會痛揍殊識舟,把他打的滿地找牙,痛心疾首,為入魔之事悔不當初。”
“為什麼一架打下來,重傷的反而變成了你呢?”
穆晴:“……”
豐天瀾說道:
“沉魚夜,你和她認識了這麼多年了,為什麼還會覺得她保證的話可以相信?”
沉魚夜:“……”
元穎歪了歪頭,精靈古怪道:
“大概是因為心裡有所期待?”
沉魚夜冷冷地瞥了元穎一眼。
元穎無奈地聳了聳肩膀,閉口不言了。
穆晴不知道,元穎這個和沉魚夜一起在外麵維持陣法的人卻很清楚——
沉魚夜讓鬼怪們準備了鮮豔且芳香的花朵,還有珍貴的飾物、靈器和丹藥,準備在穆晴勝殊識舟後,與她一表心跡。
穆晴贏是贏了……
但誰知道她會整得這麼慘?
這可不是適合表心跡的時候。
先不談穆晴的態度,在忙著醫人的豐天瀾肯定張口就要罵他。沉魚夜雖然不怕豐天瀾,但這種場麵下鬨出矛盾來,會很難收場。
穆晴:“……?”
你們的眼神裡怎麼這麼多戲?
你們又在謀劃些什麼?
祁元白走了過來。
穆晴問道:
“二師兄,大師兄沒事了嗎?”
祁元白點了點頭,說道:
“巫族植進他靈魂的術法、碎片和記憶都被抽出來了,他會失去那段不該有的記憶,也不會記得入魔的事。”
穆晴並沒有因此而高興,她道:
“那麼這百年以來的事情……”
祁元白道:
“他不會記得。”
“對他來說,這就好像睡了一覺,醒來後時間已過百年,修為也莫名其妙到了化神後期。”
“能否適應過來,就看他自己了。”
穆晴點了點頭。
這是最好不過的結果了。
祁元白看著被碧落劍貫穿胸膛,正在醫治的穆晴。他想,師妹已經儘了全力,有些事情,還是不要讓她知道了。
大師兄的元神受到了損傷。
他飛升希望渺茫,若是不得機緣,此後很有可能會無緣大道。
得到了讓自己心安的答案,穆晴終於放鬆了下來,臉上露出了一絲疲色。
她說道:“我想睡一覺。”
祁元白說道:
“我們守著呢,你安心睡就是。”
穆晴點了點頭,闔上眼簾,沉沉地睡了過去。
※
中州,雲蒼穀。
一群紫衣人正拄著木杖,在崎嶇山穀之下,緩緩行進。
祁月笙道:“還要走多久?”
一名巫族後輩上前,回答道:
“五長老,繞過這雲蒼穀,再從藥王穀山腳下過去,最後通過雲溪澗,就到雲崖山了。”
“隻有這雲蒼穀不好走,從這裡出去之後,路就順坦多了。”
祁月笙點了點頭。
那穆晴背後的星傾閣眼線遍布修真界,逼得他們巫族想往中州雲崖山,竟要這樣徒步跋涉繞路。
不過,這星傾閣讓巫族所受的苦難,也就到此為止了——過不了多久,巫族就會毀了雲崖山,毀了星傾閣。
……
又行了半日之後,巫族終於看見了雲蒼穀的出口,但他們未能高興起來。
巫族後輩道:
“五長老,前麵有人。”
祁月笙定睛往前麵看了看。
雲蒼穀外,是一群身穿黃衣的弟子。
祁月笙仔細瞧了瞧那黃衣的製式,道:
“是藥王穀的人。”
巫族後輩們在後方說道:
“藥王穀弟子來這裡做什麼?”
“也許是外出采藥吧?”
……
祁月笙覺得不太對。
采藥哪裡用得上這麼多人?
而且這雲蒼穀荒涼,連草都沒生幾根,有什麼藥好采?
祁月笙道:“走,去前麵看看。”
巫族後輩應了一聲,攙扶著他往前行去,走出了雲蒼穀。
狹窄山穀外是一片寬闊之地。
能聽見鳥鳴,能看見遠處隨風晃動的林木,也能瞧見山間如同流水、在碧翠林野之間淌過的雲霧。
數百名藥王穀弟子在這片闊地上站著。
而他們的老穀主穀雨子,白發蒼蒼的老頭,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
祁月笙一走出來,便與穀雨子對上了視線。
祁月笙道:
“穀主,許久未見。”
穀雨子支著拐杖起身,道:
“多年不見,你們巫族還是老樣子,總做這種偷偷摸摸的事情。”
穀雨子一言,已將對巫族的敵意展現的透徹。
巫族後輩有些惱,道:
“你這個老東西……”
祁月笙抬手,止住巫族後輩即將出口的不遜言語。
祁月笙道:
“我們還忙著趕路,就不與穀主多交談了。”
巫族一向霸道,從來不允許他人說三道四。
此次是收拾星傾閣更為要緊,回頭再來找藥王穀算賬,叫他們知道厲害。
老穀主眯著眼睛,用拐杖敲了敲地麵,道:
“祁月笙,這裡是我藥王穀的地盤,豈是你巫族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祁月笙驚訝極了,道:
“藥王穀還要攔我巫族的路不成?”
祁月笙問句一出。
藥王穀弟子們,就以行動作為回答——
數百名黃衣弟子列陣,支成一張網,牢牢阻在巫族前方。
祁月笙隻覺得好笑,道:
“巫族看藥王穀皆是醫修和丹修,所以從未為難過你們。看來是巫族的仁慈,讓你們生出了錯覺,以為自己有讓巫族忌憚的本事?”
祁月笙勸道:
“老穀主,讓開吧。”
“你這門中弟子羸弱,我都不忍心叫巫族之人下手。”
穀雨子支著拐杖,說道:
“我藥王穀之人,身軀雖羸弱,但捍衛世道之心,從不輸給任何人。”
醫修們雙手結印,細針薄刀從針帶中飛出,銀色流竄,織成奪命梭網。後方的丹修們,也禦起了各自的護身靈器。
穀雨子道:
“今日你巫族想毀星傾閣,拉穆晴下位,亂這修真界,便先從我藥王穀眾人屍首上踏過。”
祁月笙搖了搖頭,道:
“老穀主,你一生精明,怎會在這最後的時候,做出如此不智的決定呢?”
穀雨子道:
“是智是愚,便交由後世去評定吧。”
他敲了下拐杖。
祁月笙道:“冥頑不靈。”
他一揮手,巫族衝了上來。
藥王穀數百名黃衣弟子,便與那一隊從山穀間跋涉而來的紫衣巫族戰成了一團。
※
一日後。
“樓主,穆仙子!”
鬼將落在東洲,急尋沉魚夜身影。
他用了符咒來加速,一身繚繞黑霧因疾行而灼燒起來,魂魄邊角已破破爛爛。
黑沉鬼霧在鬼將背後凝聚,沉魚夜現身。
鬼市樓主道:
“何事匆忙至此?”
“樓主,巫族正在往雲崖山的路上!”
鬼將連忙道,
“若按照最初計算的時間,巫族此時應該已經快到雲崖了,千閣主說會想辦法阻攔,但恐怕搶不來多少時間,你和穆仙子快……”
鬼將話未說完,沉魚夜已經化為黑霧,消失不見了。
鬼將:“……”
樓主,巫族那戰鬥力,你自己一人回去,恐怕也很凶險啊。
一道帶著些不耐煩的聲音從後方響起:
“吵吵嚷嚷的,發生何事?”
鬼將回頭一看,眼前一亮:
“豐閣主!你在就太好了!你聽我說!”
鬼市與豐天瀾兩看相厭多年。
這還是鬼將第一次覺得,這位山海仙閣前任閣主的聲音如此動聽悅耳,形象如此偉岸高大。
鬼將連忙將事情講了。
豐天瀾神色凝重:
“穆晴受了重傷,不便活動。雲崖山那邊,就由我去吧。”
鬼將連連點頭。
這時候隻要能搬到救兵就是好的,哪有挑三揀四的道理,而且豐閣主也不差,他能打的很。
鬼將攜了豐天瀾,又一次用了符咒,以比雷電更迅疾的速度返回雲崖山去。
“……”
穆晴挪動腳步,走了出來。
她麵色難看至極。
摘星罵道:
“巫族怎麼這麼卑鄙啊?”
“……唉,穆晴,你怎麼吐血了?”
穆晴擺了擺手,道:
“不要緊,氣的。”
她以共命契喚了元穎過來,問道:
“元穎,你速度有鬼修們快嗎?”
元穎點了點頭,說道:
“應該比他們快很多。”
穆晴拿出千機子當年給她的,能把人裝入其中的畫卷春秋山水卷,交給摘星,說道:
“把我大師兄和二師兄帶過來,我們回雲崖山。”
摘星想提醒她現在的狀態不適合趕路和交戰,但他看到穆晴的臉色之後,就閉上了嘴巴,拿著春秋山水卷,轉頭去找祁元白和殊識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