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樂又用力地砸了一下牆壁,也不打算再去追二公子解開誤會,而是轉身往院內走。
他一邊走,嘴中一邊嘀咕著“落井下石”,“牆倒眾人推”之類的話。
他走回庭院裡,讓人將茶換成了酒,也不像從前那樣拿著精巧的酒杯,而是用了碗來盛酒,一碗一碗灌入腹中。
他欲醉酒解憂。
哪曾想,酒入愁腸愁更愁。
幾碗下去,他眨了眨眼,竟是控製不住淚腺,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了下來。落淚之後,他乾脆也不再抑製自己的情緒,直接痛哭起來。
※
二公子離開了常樂公子殿後,便又去東宮,看望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他被女官引入殿中。
穆晴這邊似乎正在忙著。
負責園藝造景的仙官們正在來去出入,清理池塘,安置奇石,修固雕刻回廊上的扶欄……
“兄長,我正巧在愁著,睡蓮種子該播撒在哪一處。”
穆晴從圖紙中抬起頭來,笑著道,
“聽說你愛好鑒賞風景,在園藝景致方麵造詣應該比我好不少,你來幫我挑一下吧。”
二公子走過去,看了看圖紙,又看了看眼前幾乎能稱得上是湖泊的池塘。
他思索片刻,說道:
“睡蓮這東西,你哪怕隻種一顆種子,過不了幾年,也會繁衍得滿池塘到處都是的。”
所以,不管種在哪裡都一樣。
穆晴認真地點了點頭,道:
“兄長說得極有道理,那我便隨便撒蓮子了。”
二公子有些哭笑不得,說道:
“還是叫懂這些的仙官們定奪吧,亂撒種子,睡蓮長得太散亂了也不好看。”
穆晴道:“也對。”
穆晴將圖紙和蓮子皆交給了仙官們,她則是另選了一處不動工的地方,支了桌子和二公子喝茶敘舊。
“阿苑說,昨日在秦宗師那裡見到了你,你教他辨認了一些藥草。”
二公子道,
“凝華,我記得你以前隻是勉強知藥理,知道丹藥效果,不辨藥草的。”
阿苑是二公子家的小兒子,要喚穆晴姑姑。
二公子先前拜托了秦宗師幫忙教導小兒子。秦淮隻應了幫小天孫的修行之道啟蒙引導,沒有答應收徒。
如此便足矣。
二公子時常在秦淮得閒時,將阿苑送去他那裡學習。而穆晴也常常在秦淮有空時,去尋他飲酒作樂。
穆晴和阿苑,這原本沒什麼交集的姑侄倆,就這樣經常碰麵,熟絡了起來。
穆晴對待阿苑十分友善,有時候會陪他玩,有時候還會教他一些事。
二公子也時常從小兒子口中,聽到有關於妹妹凝華的事情。
“我在凡間曆劫時,和醫修走得很近。”
穆晴將糕點碟子推到二公子那邊,說道,
“雖然我是個劍修,而非醫修丹修,但受其啟蒙,常見的藥草我都是認得的。”
二公子點了點頭,道:
“原來是這樣。”
穆晴忽然有了一種想法,她說道:
“說起來,我打算尋個地方,開一片靈草園,倒時好送人做禮物。兄長,你可有什麼推薦的地方?”
二公子道:
“送靈草?東宮這麼大,你在東宮裡隨便尋個地方種不就行了嗎?需要送人的時候就采摘了送去。”
“也用不著在東宮種吧,醫官那邊的庫房裡什麼靈草都有,你想送人的時候直接去拿就行了。”
穆晴搖了搖頭,道:
“不是送靈草,是送靈草園。”
二公子:“……”
二公子沉默了片刻,道:
“我幫你打聽打聽哪裡合適。”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有些吵鬨的聲音。
“這牆縫裡怎麼會有雜草?”
“是草籽飄進去了吧,拔掉變好了。”
“野草這東西很難除的,拔掉還會再生新芽,還是把這塊牆磚拆了,將其中的泥土都換一遍,徹底清理乾淨。”
……
仙官們圍在一起,很快便商量好了。
他們走到穆晴這邊——拆牆的事,他們得和東宮的主人商量一下才行。
穆晴問道:
“那野草會導致東宮的牆塌掉嗎?”
仙官搖頭:
“這倒是不會,隻是不太美觀。”
穆晴說道:
“那就將它留下吧。”
仙官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可是,太女殿下,這樣不美觀。”
穆晴卻不在意此時,十分隨意地說道:
“能夠在牆縫裡發芽生長,實屬不易,如此頑強堅毅之命,我不舍得動。”
仙官愣了片刻,低頭道:
“是。”
二公子在一旁聽完了對話,臉上神色舒展,露出了一個笑容。
穆晴奇怪道:
“兄長,你笑什麼?”
二公子搖了搖頭,笑道:
“沒什麼。”
身居高位,猶憐草木。
如常樂兄長那般狹隘之人,要如何與她相爭呢?爭不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