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天瀾點了點頭,道:
“我隻認識穆晴,不認識凝華殿下,不過……穆晴也好,太女凝華也好,都一樣是她,不是嗎?”
天帝笑了一下,問道:
“對你而言,這兩人一樣嗎?”
豐天瀾平靜道:
“不一樣。”
侍從正端起酒壺,要往杯中添酒。
天帝伸出手來,阻攔了侍從的動作,他拿過侍從手中的酒壺,親自為豐天瀾添了一杯。
這個動作的意味很深。
親自添酒,有兩種含義——
要麼是親近,如天帝對凝華那般;
要麼便是敬重,這沒有先例,天帝登上帝位後,位高權重,皆是彆人敬他,沒有他敬彆人。
天帝問道:“為何不一樣?”
豐天瀾反問道:
“怎麼會一樣呢?”
“穆晴是我養大,她的脾氣、性格我都了解至極;而凝華公主,我從未見過她,飛升之前,也從未聽說過她。”
天帝笑了一笑,說道:
“可有許多人對我說,穆晴與凝華是一樣的。”
豐天瀾直白道:
“客觀上來講是這樣,但從主觀上來說,她們一定不同。如果有人說他們相同,那一定是在說假話。”
天帝歎為觀止。
他活了上萬年,閱曆稱得上是深廣。
但迄今為止,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豐天瀾這般剛硬之人。
似乎是為了說服他,豐天瀾又補了一句:
“對陛下而言,凝華殿下和穆晴,是一樣的嗎?”
天帝思索片刻,回答道:
“自然是不一樣的。”
“就是這樣的道理。”
豐天瀾握著酒杯,說道,
“凝華殿下與穆晴是同一個人,可因為主觀上的認知不同,我隻會以過往和穆晴相處時的態度來對待她。”
天帝思索了好久,才說道:
“這樣便好。”
豐天瀾給出的答案在意料之外。
但是,天帝卻覺得,這其實是個不錯的答案——這份答案真實,毫無謊言。這在某種程度上,也能體現出豐天瀾對待穆晴的態度。
天帝拿起酒杯,飲儘杯中酒。
好久沒人這樣和他說話了,豐天瀾這個人的出現,讓他感到了難得的暢快。
他飲完一杯,要叫在旁侍奉之人再倒一杯。
豐天瀾動作更快,一手扣住了他的酒杯。
“陛下,隻可小飲,不可貪杯。”
天帝:“……”
這豐天瀾可真是大膽。
他有點開始明白,凝華飛升回天後,在和他相處之時愈發的大膽,到底是從哪裡學來的了。
豐天瀾帶著收拾好的藥箱和針帶站起身,順手撈走了侍從手中的酒壺,道:
“雖然在我眼裡,她隻是穆晴,但實際上,她也是凝華公主。對她而言,陛下與她之間的這段親情,相當珍重,所以,還請陛下保重好身體。”
豐天瀾沒有還酒,似乎是怕自己走了以後,天帝繼續飲酒。
他問道:
“這壺酒我帶去給凝華殿下?”
天帝擺了擺手,道,
“……拿走吧。”
豐天瀾帶著酒壺離開了。
侍從有些心驚膽戰,問道:
“陛下,我再取一壺酒來?”
“不喝了。”
天帝拒絕道,
“他說的沒錯,我得多活些時日。我仔細想了想,我至少也得看到凝華成親,才能安心地閉上這雙眼。”
天後走了進來,擰著眉問道:
“這說的是什麼話?你這是盼著凝華成親呢,還是希望她永遠不成親呢?”
“你莫要生氣。”
天帝笑了一下,說道,
“凝華這親事可不易成——她看上的人,對她毫無旖旎之心。凝華要搞定這修無情道的修士,成這門親事,可還有得磨呢。”
※
穆晴坐在東宮的書房之中。
她伏在案前,手中執蘸了紅墨的細筆,翻閱奏折,在後方寫上批注。
桃雪走進來,將案前的燈調整一下角度,道:
“殿下,豐主司到了。”
穆晴頭也不抬,說道:
“叫他自己進來,我沒空出去接他。”
桃雪無奈道:
“殿下,他已經進來了。”
桃雪服侍飛升回天的穆晴已久,清楚地知道,前來拜訪的人,哪些該攔在門口,通報穆晴獲得準許後再放進來,那些無需通報便可直接讓其進門。
豐天瀾顯然是屬於後者。
桃雪調整完燈的角度,便退開了。
拎著酒壺的豐天瀾,也就出現在了抬起頭的穆晴的視線裡。
他問道:“怎麼這樣忙?”
“原本我隻需要處理我自己的事,現在天帝的事情也全都歸我了。”
穆晴以抱怨的口氣說道,
“而且天界這段時間既有內亂,又有外戰,各種麻煩事都碰到一起了。”
她挑出一打奏折,往豐天瀾的方向一推,道:
“小師叔,我記得你會仿我的筆跡。”
豐天瀾拿了蒲團,在她桌子對麵坐下,問道:
“你的筆跡和凝華公主的筆跡一樣嗎?”
“不一樣。”
穆晴抬起頭,眉眼之間帶著笑意,
“不過,我飛升回天後一直用的是我的筆跡,現在倒是能圖個方便了。”
豐天瀾:“……”
穆晴是一點也不和他客氣,道:
“這堆奏折裡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誰和誰要結親了,誰收了什麼禮,誰和誰產生了矛盾……你看一眼,就知道該怎麼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