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停住了腳步。
那盞蓮花燈,已經穿過層層障礙,來到了她的麵前。
正如一年前那樣。
她蹲下身,要將那蓮燈捧進手中。
誰知壓到了腳,穆晴頓時疼得齜牙咧嘴,一個趔趄就要往天河裡栽去。
入水之前,有人提著她的後衣領,將她拉住了。
熟悉的冷淡聲音在頭頂響起:
“怎麼還是這樣冒失?”
穆晴借著背後之人的力道站起。
她一站起來,便立刻轉過身,切實地看到了背後的人。
豐天瀾將醫宮的白衣換下了。
他穿著一身帶著半透薄紗的藍衣,流雲紋路繡工精致,衣擺輕揚,仙氣飄飄。
穆晴一時間不太習慣,愣了一會兒。
她小聲嘀咕道: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
豐天瀾不解道:
“我為什麼要走?”
穆晴回答道:
“因為我來晚了,晚了很久。”
豐天瀾彆過頭,過了許久,才說道:
“我跟你說過的——無論多久,我都可以等。”
穆晴愣了一下。
豐天瀾繼續道:
“話既然說出口了,就要守約。”
穆晴還在愣著。
那一身水藍衣紗的仙人,已經彎下身去,從天河之中撈起了河燈。他轉過身,麵對著穆晴,將手中花瓣層層疊疊的蓮花燈遞給她。
“燈還你。”
他要守約,完成自己說過的話。
穆晴給了他讓他認同的答案,所以他要將蓮花燈還給他。他說過無論多久都願意等,所以他在這河畔上守到了深夜。
穆晴接過了蓮花燈。
她輕輕地,觸碰了那流淌出來的願力。
“情深千言難訴,唯願長相廝守,攜手共度千秋。”
此情之深,的確難訴。
豐天瀾不認為自己對穆晴隻有情愛,他手把手拉扯她長大,與她離彆過,重逢過,劍拔弩張對峙過,毫無動搖地站在同一側過……
愛和喜歡這樣的字詞,與他們之間的情誼相比,未免太過淺薄。
穆晴“騰”地一下紅了臉。
她手裡捧著燈,抱也不是,扔也不是。
豐天瀾站在她麵前,低下頭,問道:
“你的回答呢?”
“我、我……”
穆晴低著頭小聲問道,
“千秋是不是有點短?我能活好久呢……”
豐天瀾:“……”
重點在這裡嗎?
穆晴騰出一隻手來,變花樣似的一翻手掌,一團紅線便出現在了她掌心中。
豐天瀾仔細一看,便發現那紅線的一頭,已經係在了她的無名指上了。
穆晴抬起頭,問道:
“生生世世?”
這是掌情司的紅線。
被這紅線係上的兩人,便是生生世世,徹底捆綁在一起的情緣。
豐天瀾沉默了許久,才說道:
“還是一生一世吧。”
“你我壽命,皆同天地,一生一世,便已是此後生生世世。”
豐天瀾思維發散道,
“再者,生生世世有點要死要活的意思,聽起來不吉利。”
他從穆晴掌心裡挑出線頭,沒怎麼猶豫,便在自己的無名指上,係上了一個結。
紅線係,契約成。
此後生生世世,唯有彼此。
豐天瀾隻覺得手指係著紅線處一陣刺痛。
再低頭看時,紅線已經消失不見了。
唯有無名指根處,留著一圈淺淺的紅痕。
他又朝著穆晴的手指看去。
穆晴卻背過手,不給他看。
她甚至故意躲著豐天瀾的視線,彆過了腦袋去。
豐天瀾:“……”
又開始搗蛋了。
豐天瀾問道:“你拐杖呢?”
穆晴摸了摸頭,回答道:
“出來得太急,忘帶了。”
她拍了拍腰側的摘星劍,說道:
“我可以單腳禦劍代步的,一點也不麻煩。”
豐天瀾歎了口氣,他伸出手來,問道:
“要抱嗎?”
穆晴睜大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理解豐天瀾怎麼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她道:
“以前我受傷要你背時,你要麼不管我,要麼夾書似的把我夾在臂彎裡夾回去……”
要背都這樣,更彆說抱了,根本沒有。
豐天瀾無奈道:
“關係變了,相處方式也該變一變了。”
穆晴點了點頭,道:
“真的變了,你以前會說——既然你這麼要求,那就夾回去吧。”
豐天瀾一直被翻老底,覺得臉上有些熱,沒好氣地問道:
“穆晴,你有完沒完?”
“有有有。”
穆晴抓住豐天瀾的手,單腳一個用力,跳進了他懷裡,笑著說道,
“當然要抱著走了。”
豐天瀾險些被她撞的倒仰過去,怒道:
“……你哪裡有傷患的樣子?”
但他仍是穩住了,一手攬在穆晴背上,一手托在她的腿彎,將她抱在了懷裡。
豐天瀾問道:
“要回去嗎?”
穆晴想了想,對他說道:
“看一看天河的河景吧,上元花燈節,蓮燈彙星河,一年隻能見一次的景象,要好好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