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刻鐘時間,丫鬟春桃就拿著一個小小的包裹,一行人下了山。馬車本要直接去鄖河縣,現在要收養昭昭,直接掉頭,就往翔安縣裡去了。
半個時辰之後,柳夫人的車隊再次往鄖河縣行去,再次路過這有大黑狗的茶寮,裡麵多了一個光頭的小尼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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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的丈夫、林清薇的爹爹叫做林鶴。
林鶴在京都做了大半一輩子的翰林,平生沒什麼太大的誌向,總覺得如此這般日子就很好,沒想到兒子得罪了汪貴妃的嫡親弟弟,還被人暗地裡打斷了腿,他不光是沒能替兒子討一個公道,人也被貶謫到了鄖河縣。
林鶴接到聖旨立即動身,剩下的家人收拾東西耽擱了一會兒,才赴任到鄖河縣。家眷本來是一齊走的,結果路上林晟彥(林鶴的長子)腿傷犯了,林家老夫人當機立斷留下照顧長孫,讓柳氏帶著女兒林清薇先到鄖河縣,好幫襯搭理林鶴的庶務,所以一家人分開了。
而昭昭遇到的正是柳氏與林清薇這一行人。
此時馬車走出了翔安,距離鄖河的縣城越來越近,已經隱隱可以看到城牆。
林鶴是被貶官到鄖河,那麼鄖河縣定然不會是什麼好地方。柳氏明明已經想到了這個道理,但是撩開了帷幕,親眼看到了落魄的鄖河縣,還是深深歎了一口氣。
鄖河縣實在是太破了,這縣城像是逃荒了許久的老者,從頭到腳都是衰敗。
從城門口就透露出破舊勁兒,昔日裡蒼勁有力的鄖河兩字已經褪了色,隻剩下辨認不清的字;再看看城牆,牆皮被歲月斑駁了痕跡,不少地方都蔓生著青苔,帶著濕漉漉的痕跡;就連褚色大門也是破爛了一個大洞,讓人忍不住去懷疑,是不是夜間關了宵禁,也可以從這個大洞裡進入到縣城。
林清薇也撩起了簾紗,看了一眼破舊的鄖河縣。旋即低下頭看著昏昏欲睡,腦袋一點一點的昭昭。
林清薇握住了母親的手,說道,“娘,會好的。”
柳氏也看著光頭小尼姑,心中一暖,反握住女兒的手,“嗯,都會好起來的。就說這個牌匾,你爹最喜舞文弄墨,等到有空了,重新寫一遍這鄖河
兩字。”
林清薇點點頭。
在門口的差役驗過了身份戶牒之後,車輪吱吱呀呀地始動,進入到了鄖河縣城裡。
等到進入到了城裡,柳氏心中更是沉重,沒想到裡麵也不比外麵好,這裡要比翔安縣更差一些,甚至路上一路行來的縣城,鄖河縣都是最破的。街上坑坑窪窪,和外麵泥做的官道相比,強不到哪兒去。大約是窮苦慣了,百姓的麵頰黃瘦,看著沒什麼精神勁兒。
昭昭在城門口核驗身份文牒的時候已經醒了,這會兒知道還有一刻鐘就要見到林大人了,也不再迷迷糊糊,小臉緊緊繃著,小手更是攪在一起。
昭昭有些高興馬上見到林大人,又有些緊張。
林大人會不會喜歡她?
一想到這個問題,昭昭覺得胸膛裡的心跳得快,幾乎下一瞬就要躍出身軀。
馬車停在了衙門後宅,穿著官服的林鶴收到了消息,就在門口候著,見到妻子下來,他笑了起來,上前握住了夫人的手,“夫人。”
第二個下馬車的是林清薇,林鶴對女兒的行禮回應是微微頷首。
再接下來下馬車的人就讓他驚訝了,是一個五六歲的光頭小尼姑。
昭昭在撩簾子的時候就緊張得很,現在看到了熟悉的麵孔,緊張沒了,大大的眼裡瞬間盈了淚水,一眨不眨地看著林鶴。
林鶴可以說是昭昭出現的一瞬間就認出了她,看著她紅眼圈,雖然心裡頭是一肚子的疑惑,還是大跨步上前,把小姑娘給抱下了馬車,“昭昭。”
熟悉的懷抱讓昭昭忍不住哭了出來,小姑娘哭起來和彆人不太一樣,不是那種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嚎啕大哭,而是把腦袋埋在林鶴的懷中,小小身子一顫一顫,連哭聲都聽不到的那種哭法,帶著哭腔喊道:“林大人。”
林鶴有些心疼,他當時救下這小姑娘,對方就是這樣的哭法,甚至哭得昏了過去。
麵對這樣的情況,林鶴手足無措,用求助地目光看著柳氏,“夫人……”
柳氏知道昭昭被拐賣過,現在看著她如此依賴自己的丈夫,眼圈也是微微發紅,伸手把昭昭抱入到自己的懷中,溫聲說道:“彆哭啦,昭昭不應該喊林大人,忘了我和你說什麼嗎?”
昭昭被柳氏用鼓勵的眼光看著,她抬眼看著林鶴。
林鶴看著小姑娘的長睫上掛著晶瑩的淚珠,咬著嫣紅的唇,小聲地喊著,“爹爹。”
昭昭用手攪著衣衫,眼睛偷偷打量林鶴,生怕對方不應下這句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