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
柔軟帶著些冰涼的小手拿著帕子擦過她的臉,岑薛青才發現自己哭了。
昭昭見著夫子回過神,把帕子遞給她,自己也不看夫子,也不說自己學醫的宏圖偉誌,單臂撐在窗棱上。
馬車外的風把她帽兒的結繩給吹得撓在臉上,酥酥癢癢的,昭昭時不時用手把結繩拿開,撓撓瘙癢的地方,興致勃勃看著外麵景色。
遠方有一大塊兒的黑雲,自東而來,被烈烈的風吹得行進很快,像是要死死壓在鄖河縣之上。
“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昭昭忽然就可以想象這首詩描寫的場麵,她跪在馬車的軟墊上,兩條腿交疊撲棱,心中把這首詩又背了一遍。
這首詩背過了一遍之後,昭昭又想到了一首詩,“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這大雨要來了,果然風就把馬車裡灌得都是涼意,如果要是山雨來了,山中的竹樓也一定會這樣被灌得滿滿當當。
昭昭一想到今天發生的事,心就飛揚起來,母親準備給她請的夫子會醫術、認識了錢寶兒、爹爹破案真厲害。
她的雙手在胸前交握,眼睛閉了起來,上一次她許願想要夢到小魚,當天晚上就夢到了,她再次祈求佛祖保佑,今晚上可以夢到小魚,她想要把今天發生的高興事告訴小魚兒們。
岑薛青內心裡的兩個小人還在艱難地拉鋸戰,她揉了揉眉心就看著小姑娘的側臉,她抿著的唇上翹,側臉浮現出梨渦來,梨渦裡都盛著笑意似的,明明是個被拐賣的孩子,還能夠笑得如此開懷。
岑薛青看著這個笑,想要聯係孫崢的那個小人膨脹了不少。
這輛錢家的馬車減震性能很好,是錢家人特地讓岑夫子和昭昭用,吩咐了車夫務必把兩人都送回去再回去。
不多時馬車就到了府衙的後院入口。
換下了官服的林鶴在和柳氏說著話,不知道說些什麼,柳氏笑著像是枝頭的花簇簇爛漫開,她看到了馬車停下,扯了扯林鶴的衣袖,兩人一起過來。
小姑娘宛若是乳燕投林奔入到父母的懷抱,被林鶴高高抱起來,她大聲而又響亮地喊著:“
爹爹、娘親!”
那位在小河村裡心細如發,認真走訪斷案的林縣令,這會兒笑得開懷,還用自己麵上的胡子去揉小姑娘的嫩臉,讓昭昭咯咯笑著,小手依戀地摟住爹爹的脖頸,對著柳氏迫不及待地說道,“娘,爹爹今天好厲害!破案好棒!”
柳氏笑盈盈地說道:“我已經聽你爹說過一遍了。”
岑薛青沒在府衙耽擱太久時間,等到離開的時候,發現虛掩的房門口還有一輛輪椅,一個少年坐在輪椅上,再旁邊有冪蘺的一角被風撩得露了出來。
顯然坐著輪椅的是林晟彥,帶著冪蘺的是林清薇,因為昭昭還沒有回來,一家人都在這裡等著。
岑薛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低頭看著手中的一方帕子,這帕子上殘留她的斑斑淚痕,帕子的一角繡著一叢稚嫩蘭草,這是林昭的手筆。
看著林昭一家人,岑薛青心中抗拒和孫崢聯係的那個小人徹底煙消雲散了。
罷了,不過是給孫崢留個信,他本來就喜歡研究那些疑難雜症,無論是林清薇還是林晟彥,兩人都在京都裡無藥可醫,也正好對了孫崢的胃口。
岑薛青把用過的帕子小心地揣入到懷中,單手撐著腮看著窗外,把這些都給拋之腦後,這會兒路人行得很快,偶爾有一滴雨落在地麵上,顯然暴雨要來了。
……
唐老夫人在兒媳婦和孫女兒回來的時候,知道林鶴要辦第一個案子,就在廚房裡忙活,打算做些好吃的,慶祝林鶴的第一個案子。
一年之中,秋季的螃蟹是最好的,“九月團臍,十月尖”在農曆九月十月螃蟹的蟹黃飽滿,蟹膏如玉凝脂,現在堪堪在春末,按道理不是最好的吃螃蟹季節,不過唐老夫人正好在集市裡看到了“八爪將軍”,一口氣把一籮筐的螃蟹給包圓了,再買了春橙,來做蟹釀橙。
黃澄澄的橙子切去頂蓋挖出果肉,把每一隻“八爪將軍”都給剔出肉和膏,放入到中空的橙子裡,澆入橙汁、黃酒,放入到蒸籠裡蒸上半刻鐘,橙皮的香氣浸入到蟹肉裡,蟹肉的鮮甜和橙子的香氣完美地糅合在一起。
蟹釀橙是第一主菜,另外還有兩道硬菜。
一道是爐焙雞,先把整雞剁成小塊兒,焯水後用買雞送
的雞油煸至金黃,加入料酒、八角、桂皮,用先前熬製的骨湯倒入沒過雞塊,燉至滾爛後收汁,這道菜上桌的時候,剛打開了蓋,濃鬱的香氣霎時間就讓半個飯廳都是這濃鬱香氣。
還有一道硬菜相對簡單,買的是難得從海邊送來的海鱸魚,海鱸魚處理乾淨了之後,魚身斜切花刀好入味,先用薑片、料酒還有小蔥和鹽醃製一刻鐘,之後洗淨後放入薑片、蔥絲隔水蒸,出鍋之後重新放入料汁,淋上熱油,海鱸魚鮮嫩得讓人吞下舌頭,最方便的是還沒有小刺。
另外的青菜是清炒小白菜、小蔥拌豆腐、涼拌豆芽菜、煿金和山家三脆。
所謂的“煿金”就是炸竹筍,取竹筍鮮嫩的部分,放入滾水之中過一遍,竹筍用濃湯和麵成薄麵糊,炸成金黃色,麵糊酥脆,裡麵的竹筍又帶著甘甜爽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