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宅院很小,不多時幾人就到了正廳裡。
林家人見著了錢鏡誠就如同老太爺預料的那樣,沒有流露出一丁點的嫌棄,在淅瀝瀝的雨聲裡,正廳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錢鏡誠彆看黑黝黝的,也算是文武全才,林鶴頻頻點頭,柳氏也是含著笑,不住給他斟茶倒水,唐老夫人十分熱情,還問了他定親沒有,坐著輪椅的林晟彥也喊他錢二哥,問著他書院的事。
以前在京都的時候,錢鏡誠聽過林晟彥的名聲,在他的記憶裡似是並不大好,現在看著林晟彥,怎麼看都覺得那些話都是汙蔑。
他未來的大舅子生得自然是很好的,可以說是一表人才,說話謙遜,坐在輪椅上也是風姿不減君子如玉,要是在京都裡隻怕也是要勾走不少女兒家的芳心。
錢鏡誠本來性格就爽朗,又覺得的這家人是心上人的家人,說話妥帖不說,還十分注重不冷場,堂中昭昭說話少一些,他還會引著昭昭說話,可以說是讓整個正廳的氣氛因為他都活絡了起來。
在雨聲漸歇的時候,林清薇回來了,錢鏡誠的手都濡濕了起來,不知道柳氏會不會讓她見客。
“去把薇丫頭喊來。”唐氏笑嗬嗬地看著寶兒,在聽到了薇丫頭回來,錢家的小丫頭背都直了起來,“和她說寶兒還有錢家少爺來了。”
昭昭手裡捧著茶盞,開口說道,“祖母,我剛開始就交代了門房的嬤嬤讓她告訴姐姐。”
“好好。”老太太點點頭。
唐老夫人對著錢鏡誠說道,“這裡不是京都,就少些這樣的規矩,你祖父母應當同你說了,我們兩家很要好,不需要那些虛禮。”
昭昭也笑著說道,“祖母,剛剛還忘了說,其實錢二哥和姐姐見過,還幫了姐姐一個忙。”
“什麼忙?”
昭昭把錢鏡誠做的事給說了一遍,讓老太太笑著說謝謝,隻有林晟彥看著錢鏡誠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有點看他怪不順眼的。
林清薇在回到了家裡之後,就聽說錢家來人了,她回房簡單抿了抿多餘的碎發,補了一下妝容到了正廳。
林清薇在和錢鏡誠見禮的時候有些驚訝了,雖然換了一身衣裳,但是分明
就是幫她撿發帶的那位,她當時還以為對方是哪家的下人,這會兒有些不好意思和錢鏡誠說道:“在城門處多謝錢二哥。”
因為錢寶兒喊她姐姐,兩家走動很近,剛剛祖母也讓她不必多禮,這會兒林清薇也不見外,並不喊他錢二少爺,而是和昭昭一樣,按照年齡大小,喊他一聲二哥。
剛剛錢鏡誠隻見著了林清微的小半身子,就覺得心跳加快,在她自煙雨蒙蒙的外麵撐傘而入,他的眼就挪不開了,聽到了錢二哥,他感覺臉上又開始發燒。細論起來,林清薇這一聲不如昭昭的柔軟甜美,更為清淡一些,但是就是讓錢鏡誠身上酥酥麻麻的。
錢鏡誠結結巴巴說道,“你那時候已經道過謝了。”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林清薇就更羞赧了,想到了喊人壯士這件事。
跟著後麵的珊瑚忍不住露出了牙,她當時也看到了錢鏡誠,不知道為什麼剛剛在見到了錢鏡誠的時候就覺得有點想笑,聽到了錢鏡誠結結巴巴笨拙說話,就忍不住了。
錢寶兒有些珊瑚的發笑,她在林家就跟在自家一樣自在,直接問道,“珊瑚姐姐怎麼了?是不是城門口有什麼有趣的事?”
林清薇窘迫地低頭,不好意思提起這樁事,反而是錢鏡誠打圓場,笑著說道:“我素來胡鬨,離開京都沒多久就一路騎馬過來,我那叫做雪影的白馬像是泥地裡出來的一樣,我那時候又風塵仆仆的沒有梳洗,就被薇妹妹當做了侍從,當時喊了我一聲壯士,還誇壯士的騎術好。薇妹妹應當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錢鏡誠顯然覺得自己現在的模樣脫離了“壯士”,他還露出了淡淡的自信笑容。
若是他還白皙清俊,這樣的笑容沒什麼問題,關鍵是他皮膚黝黑,露出了一點白牙,看起來還當真是個壯士。
昭昭是頭一個忍不住的,噗嗤笑了出來,昭昭笑出聲之後有些後悔,連忙用手捂住了小嘴,她覺得有些對不住寶兒,這可是寶兒的二哥,怎麼可以取笑二哥。
結果寶兒笑得比昭昭還要大聲,還去扯昭昭的手,讓她彆捂著嘴。
兩個孩子笑得歡快,林家人也是忍俊不禁,剛剛看著錢鏡誠談吐成熟,現在來看也隻是個少年
。
錢鏡誠剛開始還笑著,到後麵有些繃不住了,他在想著,是有什麼說的不對?
剛開始林晟彥對錢鏡誠有點看不順眼,這會兒看對方窘迫,反而對他同情起來,對著錢鏡誠說道:“錢二哥,我這輪椅有些重,不大好推動,你替我推一段可好?”
錢鏡誠自然是求之不得,把人給推到了拐角處,錢鏡誠小聲求解,“為什麼剛剛都發笑?”
林晟彥看著錢鏡誠真心求解的模樣,眼角一抽。
“錢二哥一路風塵仆仆,是不是洗漱之後直接換了衣裳,也不曾照過鏡子。”
錢鏡誠點點頭。
林晟彥吩咐跟出來的墨煙去取鏡子,其他話不用多說,等到錢鏡誠見到了鏡子就知道為什麼眾人發笑了。
錢鏡誠在看到了鏡子之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在京都裡的時候,都說這一身衣服很好!現在為什麼是這個模樣?
之前是“壯士”,現在是試圖裝斯文的“壯士”。
錢鏡誠一想到剛剛自己頂著這副模樣討好長輩,還用淡淡的自信語氣表示現在和城門口區彆很大,他就有一種的落荒而逃的衝動。
林晟彥看著錢鏡誠這模樣,知道他一時恐怕有些下不來台,開口說道,“我以前在京都時候總是胡鬨,也不曾正兒八經讀書,現在還有些時間,錢二哥指點一番我的功課可好?”
錢鏡誠現在確實有點不願意見人,就算是知道堂中有林清薇也提不起興致,點了點頭跟著林晟彥到了書房。
這兩人久久不回來,堂中最不好意思的就是林清薇,如果不是城門口的時候她弄錯了稱呼,也不會把錢鏡誠弄得害臊,她乾脆對著寶兒和昭昭兩人招手,讓她們到房中玩,也好叮囑兩人等會莫要拿這件事說笑。
這一場堂會散了,老夫人和柳氏繼續去廚房裡,林鶴則是去書房裡看書,林清薇則是帶著昭昭和寶兒到了房中。
錢寶兒雖然覺得好笑,而且覺得二哥被笑話也沒什麼大不了,但是林清薇這樣說了,她還是很敬重這位溫柔的姐姐,於是點點頭,“姐姐,我在這裡不說,回去了肯定要告訴祖父母的。”
寶兒湊近了,看著林清薇,“姐姐這樣真好看,我下午得了信就想要過
來,因為遇到了二哥耽誤了功夫。”
林清薇被這樣湊近看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摸了摸寶兒的腦袋,“我大哥請錢二哥去書房,你哥哥也在讀書嗎?”
“有的。”錢寶兒點點頭,“彆看我二哥剛剛的模樣,他的書讀得很不錯,好像是在書院裡也是前幾名,聽我娘提過,他文章做得還不錯,對了,還有字寫得也很好,對了,這裡!”
錢寶兒身上有一個錦囊,裡麵裝了寫滿小字的黃紙,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這都是二哥寫得。”
林清薇一看到這個字就有些挪不開眼,字是用不同的寫法,每個字都是單獨的,偏偏意上有相互呼應,顯然這字是一氣嗬成寫下的。
足以見錢鏡誠的水準,她還挺難想象,生得黑黝壯實的錢鏡誠,竟然有這樣好的功底。
這是給錢寶兒祈福用的,她看著林清薇看過了之後,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已經看不到字了,林清薇的手指還是在輕輕比劃,想著剛剛看到的字。
“對了,孫神醫是怎麼請到的?”寶兒又問了新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