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在回門這一日, 她也是作為林清薇的娘家人待在林家二房的。
昭昭揣著手籠,看著錢鏡誠縣試利落跳下馬車,然後又是拿踩凳, 又是小心翼翼扶著林清薇的手, 讓她好下馬車。
林清薇下了馬車就看到了昭昭, 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鬆開了丈夫。
這些天寶兒就常常這樣看他, 錢鏡誠耳根一紅, 訥訥說道:“下雪天路滑……”
為了迎接新人回門, 地麵的雪掃得乾乾淨淨,哪兒會滑?林清薇看了丈夫一眼,輕輕咳嗽了一聲, “彆站在風裡了,咱們進去吧。”
昭昭低頭看著繡鞋上的珍珠, 她要是笑得太厲害,隻怕等會兩人更要尷尬, 往前走了一步, 主動握住了姐姐的手。
林清薇也回握住了妹妹的手, 昭昭的手很暖, 拉起來和過去似乎沒有什麼分彆, 林清薇的腳步輕快,拉著妹妹, 側過頭就可以看到錢鏡誠的麵頰。
這一天的林家滿是歡笑聲,尤其是錢鏡誠提到了,讓妻子住對月。
所謂是住對月就是留在娘家住,這通常是丈夫表示對妻子娘家的親近,才會如此做決定。
“這樣好。”唐老夫人不住地點頭,對著錢鏡誠說道:“你好好準備春闈。”
這樣安排的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來年二月就是春闈, 距離考試的時間越來越近,這一次秋闈過了的學子定然要把精力放在明年的春闈上。
林清薇的回門結束了之後,魏昭再次和母親一起去禮佛還願。
京都的冬天要比建安府冷,不然雨水也不會凝成冰雪,但是某種程度而言,京都又要比建安府暖。
屋子裡生得是熱乎乎的炭火,就連地龍都燒得很熱,晚上睡覺的時候,昭昭竟是隻能用薄薄的蠶絲被芯子,不然熱得要蹬被子。
元安公主府往年都是隨意湊個熱鬨,今年從昭昭所住的院子開始修,到了年前硬是整體翻修了一遍,就連現在的鎏金牌匾都是重新貼了金箔,在日頭下金光閃閃的,也讓昭昭想到了那尾靈動的小魚兒。
大年三十,宮裡裡放了煙火,元安公主摟著昭昭,閉上眼睛許願,她在京都的時候每年參加晚宴,看到了煙火都會許願,這一次終於讓她得償所願。
元安公主在和玉衡大長公主公主說話的時候,昭昭則是在看皇後娘娘。
注意到了昭昭的視線,沈嵐對著她招招手,等到昭昭上前,也不等著昭昭行禮,就用手指碰了碰她的耳墜,“個子又高了一些。”
其實不光是個子長了,魏昭發現,她以前平坦的胸脯成了小籠包,早晨練武的時候都要注意一些,不然碰到了會有些疼。
“太子哥哥也高了一些。”在人前,魏昭並不稱呼他為瑉珣。
汪貴妃被趙桓的話給逗笑了,正在笑著,忽然看到了自家兒子看著的是皇後那邊,她順著趙昶安的方向也看到了魏昭。
昭昭正好扭頭,與汪貴妃的目光碰個正著。
今兒是是她第一次見到汪貴妃,這位殺豬戶裡出身的美人,任誰也想不到她是不識字的。汪貴妃是昭昭見過的那種少有的明豔美人,尤其是有一雙靈動的眸子,對著聖上笑的時候,任誰都看得出她對著旁邊的人是含著情的,又帶著些崇拜。昭昭在想,或許這就是她聖眷再身的原因。
汪貴妃看著魏昭笑起來,扭頭不去理會,就算是有弟弟汪德全的開解,她對這位還是喜歡不起來,隻要明衍郡主站在皇後身邊,就甭想得到她的好臉色。
汪貴妃的不喜趙昶安注意到了,他本來還想在晚宴結束之後與明衍郡主說說話,此時看到母妃的模樣就隻能夠罷了,等到後來知道太子送元安公主與明衍郡主離開,心中更是有一種說不出感覺,明明是他先遇到的明衍郡主,兩人仍然是漸行漸遠。
正月的十日之前,街上的店鋪都是緊閉大門,等到十日之後,這街道再次熱鬨起來,而正月十五熱鬨非凡。
這天的花燈節,魏昭拉著元安公主去逛花燈節。
元安公主自從女兒丟了以後,最怕的就是元宵這一日的花燈會,而挽著女兒的臂膀,看著星星點點的燈火,那些惶惶然就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昭昭還和她說了,怎麼在類似的花燈節上,救過當時還叫做翔安縣的一位婦人。
“翔安縣的縣令還來找我乾爹。”在燈火下,女兒的笑容燦爛,“他和乾爹哭窮,想要拿這筆銀子去修翔安縣,要是乾爹剛到鄖河縣,指不定稀裡糊塗就給應下了,剛做地方縣令,乾爹還惶惶然,不大清楚要做什麼,到了後來就很清楚,一門心思讓鄖河發展得更好。”
“在建安府做知府,乾爹也很關心鄖安縣的狀況。現在到了戶部,也念叨著建安府。”
“番薯的種植就定在整個湖江承宣布政司,等到春天的時候種下,今年的秋天就應該可以看到豐收的情形了。”
湖江的主糧作物目前分為三種,原本的黍米、後來增加的玉麥,現在又增加了番薯,這番薯在大範圍的種植下,能夠收獲多少,就靠今年證實了。
想到了那是女兒長大的地方,元安公主笑著說道:“那今年秋天,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這樣合適嗎?”魏昭說道,“不是要在女院念書嗎?”
“又不用考狀元,加上規矩已經壞了,不礙事。”
魏昭小聲說道,“娘,還是再看吧。”她的眉心皺起來,她跟著岑夫子與孫崢學習,都是屢屢受到表揚,倘若是在女院考得不好,她覺得自己還是緩一緩,“我怕跟不上功課。”
她皺著眉頭煩惱即將到來的功課,這讓元安公主笑了起來,覺得錯過的那些時光宛若回來了。
元安公主笑道:“沒關係的,上次你在花宴上就表現可以,那個漂亮的甘小姐,不是還誇你嗎?”
甘露玟長相甜美,笑容甜美,加上這個姓,念起來就讓人覺得心中也甜了起來。
“娘,那不可以當真的。”昭昭跟著岑夫子,岑夫子是過目不忘的本事,一手好丹青妙絕,林清薇就不用說了,昭昭分心學兩樣,一開始是比錢寶兒好,到現在兩人差不多的水準。
上次的花宴擺明了就是為她準備的,沒人會在那個檔口說她有什麼不好,一想到這個,昭昭發愁地看著燈,這燈火都不夠好看了,她還從沒有和這麼多女孩子一起念書,要說期待肯定是有的,但也有些害怕,有時候覺得回到建安府那時候的簡簡單單日子就很好。
在魏昭矛盾的心情之中,到了正月二十。
魏昭與錢寶兒兩人在這一日交了束脩銀子,侍女整理床鋪等物,第二日從家裡再來女院就好了,那之後就要長住在女院了,對此錢寶兒期待已經很久了。
看著寶兒萬事無憂,昭昭想著自己水準與錢寶兒差不多,好歹也有人作伴,若是比其他同窗差,那就再勤勉一些就好,於是魏昭在還未入女院的時候,就把要好生努力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錢寶兒和魏昭兩人年齡一樣,又是一起入學,兩人也住在一個舍間裡。
從女院回來了之後,中午魏昭先是去了錢家,留在錢家吃飯,到了晚上則是寶兒過來在公主府吃飯,魏昭把錢寶兒送了回去,見著流光捧了匣子來。
“這是什麼?”昭昭好奇地問道。
“這是太子殿下送您的。”
昭昭打開了之後,發現這是一套文房四寶,看著是舊物,昭昭沒急著去看這些東西的來曆,直接取出了趙翊林的信,這些東西的來曆,趙翊林肯定會在信中寫明。
自從到了京都,兩人往來的信箋都已經停了,有什麼話當麵都可以說了,這會兒魏昭摸了摸匣子,有些懷念過去通信的日子,不急著看信,對流光問道:“你可以送信到宮裡嗎?”
流光點點頭,“不過太子殿下吩咐了,讓您不必今晚回複,等到信和往常寫得差不多了,我再送過去就好。”
魏昭捏了捏手中信的厚度,她有些哭笑不得,以前給趙翊林的信最少的一次也花了三天寫好,她在女院之中還要分神給功課,不知道得花多久的功夫。
“好。”魏昭說道,“隻是女院是半個月一休,我若是提前寫好了,怎麼送過去?”
流光拿出了一枚銀哨,“郡主可以用此哨聯係我。”
這哨子與其他哨子不同,是隻有氣流聲,聽不到聲音的,但是流光等人有辦法可以聽到裡麵隱藏的聲音,教了魏昭用法之後,昭昭把這枚哨子收入到了繡囊裡。
打開了趙翊林的信,裡麵首先說得就是他第一次入學的忐忑,然後他入學的時候,就帶著這一套文房四寶,這文房四寶要說起來還是沈老太爺送他的,他當時帶著這一套筆墨紙硯,在第一次小考的時候有如神助的,便把這套已經用不上的文房四寶送給了魏昭,希望她能有好成績。
為什麼趙翊林入學會忐忑,是因為他落後三皇子一年半的時間入學。
至於為什麼落後一年半,是因為他那時候因為出了痘症,在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長寧宮裡都是封閉的,那個時候沒有其他人可以教他念書,隻有沈嵐。
因為提到了痘症,趙翊林就說了這一段往事,那段時間也是他與母後最為艱難的一年。
這痘症就是天花,在爆發期的時候滿臉甚至滿身都是大大小小的水泡,如果這個時候去撓,就會留下疤痕。
得痘症的時候會很癢,那個時候隻有六歲的趙翊林生生忍住了這股癢意,他甚至不敢哭得太用力,怕因為用力而導致痘破了,留下了疤痕。
皇後沈嵐親自照顧趙翊林,一點點地用絲綿飽蘸鹽水輕輕替兒子擦拭,試圖緩解瘙癢。
那個時候也是太子之位最為危險的時候,如果要是宮人被收買,隻要多戳破幾個皰疹,那趙翊林就算是扛過了天花,也定然會被認定是體貌有瑕,太子之位另擇一人,這所謂的另擇一人,落到誰的頭上,是可想而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