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李劭是奉命前去稟告嘉元帝晚膳到長樂殿來用的事情,稟告完了退下就可以了,可不想嘉元帝竟來了興致,詢問了李劭些許禦用監的問題,又著重問了高長樂這段時間的表現如何。
李劭已經在嘉元帝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簡短的回答了,可即便是這樣,卻也還是晚了些許。
長樂殿距離禦書房的距離並不算遠,可在今日的李劭看來,那青磚鋪著的蜿蜒的宮道好像沒有儘頭一般,哪怕他的腳步再快,視線之內長樂殿的屋簷卻也沒有半分的靠近。
李劭心中擔憂,神情有些恍惚匆忙,未曾注意到,就在他剛跨過長街拐角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一道身影,擋住了自己的去路。
高長歡唇角笑意甜美,一身絳紅色繡菱花長裙稱的身影消瘦中卻是帶著幾分堅韌,銀簪隨意的挽起長發,剛剛褪去稚氣的臉上,一雙眸子清澈的目光落在李劭的身上,仿佛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延成哥哥。”
李劭匆忙的腳步一頓,“歡兒?”
高長歡嫣然淺笑道,“延成哥哥,聽聞你如今晉升成了禦用監的總管,便想著要來恭賀你一番,可惜來了幾次都沒在長樂殿的宮門前看見你,今日可算是等到你了!”
李劭晉封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六宮,高長歡接到消息的時候喜不自勝,突然明白了為何當年李劭會主動說出想要進長樂殿的話,雖然她不想李劭離開她,卻很是為了李劭能有今日的前程而感到高興。
前些日子高長歡一直想要找機會來見李劭,同他一番慶祝,可不想卻找不到李劭的蹤影,許是禦用監事務繁多吧,索性高長樂便直接在回長樂殿的宮道上等候著了,左右李劭入夜是遲早要回長樂殿的。
“歡兒給你準備了好東西,延成哥哥,你隨我去看看吧。”
因為不確定李劭是什麼時候回來,她想要給李劭的東西有些紮眼,不方便隨身攜帶,便想著左右已經成了禦用監總管,長樂殿的那些事情也不是很繁忙,便是有空的。
高長歡親昵的拉著李劭的胳膊,想要像小時候挽著李劭一般離開,可不想,李劭的身體未動,伸出手將高長歡挽著自己的手拉開,“歡兒,今日我還有要緊的事情去做,等著有空我再去看你。”
李劭作勢要走,可高長歡卻頃刻之間眸底蓄滿淚水,不但沒有乖乖聽話,反倒是重新拉著李劭的手腕胳膊,“延成哥哥,你是不是生歡兒的氣了?”
“對不起,那晚上的那些話歡兒日後不會再說了,真的不會再說了。”
“歡兒沒有彆的意思。”
高長歡聲音哽咽的解釋著,“此時正是用晚膳的時辰,宮人們都去休息用膳了,這會兒四下無人,是不會被人看見的。”
“延成哥哥,你是不是怪我。”
李劭眉心緊擰,再度將高長歡拉開,簡短意賅的說道,“不是,我沒有怪你,隻是真的有事。”
“有空再去看你。”
李劭不再看著身後的高長歡反應如何,而是加快著腳步向著長樂殿奔去,緊擰著的眉心滿是緊張,甚至隱隱腳步之間已然動用了輕功。
看著神情恍惚,麵帶急色的李劭匆匆離去的背影,高長歡眸底的淚水便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可是馬上,高長歡便被不遠處的長樂殿冒出的黑煙給嚇到了。
“走水了……”
“走水了……”
方才還算是安靜的宮道長街瞬間被腳步聲充滿,並且期間還伴隨著神色慌張的宮人們的驚呼聲音,匆忙之間高長歡隱約聽見了走水了這兩個字……
難道……
高長歡猛然驚覺事情的不對勁,眼中的淚水迅速的收了回去,咬著唇沉思之間片刻,高長歡已然跟著李劭的腳步,同樣向著長樂殿的方向奔去……
長樂殿內的情況越來越糟糕。
起初隻是一些濃煙,隨後便是小火順著窗縫向著小廚房內蔓延過來。
那放火的人不敢太過張揚,且放火這件事情,一定要等待時機,若是時間短的話,造成不了什麼傷害,很快的就能被撲滅,得等著火勢蔓延小廚房四周,徹底的燒起來的時候,那便是想要撲滅也難了。
高長樂站在後門邊緣,冷眼看著從窗扇內透進來的濃煙。
她現在還不能就這麼逃生出去。
傷痛要傷在身上,被人看在眼角才叫真正的疼,否則即便是親生的父母,夫妻也不成。
嘉元帝先是嘉元帝,大魏的皇帝,然後才是那個疼愛高長樂的父皇,深情於元後的丈夫,否則她母後過世,換成了常人的癡情種子,怕早就虛晃度日,生活也會黯然失色了,而並非……
像嘉元帝這般,後宮照常出入,前朝又運籌帷幄。
曹家起初是個不起眼的小門小戶,可是這兩年因為曹淑影的得寵,而讓曹家在外麵也算是小小的有了成就,曹淑影的兄弟叔伯們不成器,可曹淑影的侄子曹建書卻是在延邊洛縣府衙有著重要的作用。
那府衙內的官員品級不高,卻是掌握著京畿一帶的河盜的漕運,曹建書出手狠辣果決,幾年的功夫便在京畿一帶河道漕運上站穩了腳跟,連年幫忙豐盈了不少的國庫,填補了空缺。
其實曹淑影表麵上成為昭華,全賴於高長樂在嘉元帝心中的地位,可是隻有高長樂心中明白,他父皇不過是在她的身上尋了個借口,光明正大的冊封曹淑影罷了。
順勢能給後宮眾多嬪妃提個醒兒,曹家漕運固然重要,但是她這個大公主也同樣在他心裡麵的位置要緊,旁人莫要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可曹淑影靠的,是曹家她的侄子起家。
周遭各國連年戰亂,國庫早已虧空不堪,她的父皇是個內心有著雄圖壯誌的帝王,一心想著要並吞其他周邊各國,擴大疆土,如此一來,便是急需要曹建書這般人物存在。
想要扳倒曹淑影,便必須要在曹建書的身上尋了錯處,如若不然,就必須要戳到嘉元帝心中的痛處方能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