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此時定然是身體虛弱的,又受了不少驚嚇,理應好好的休息一晚。”
嘉元帝自言自語。
就在東廠廠衛準備退下的時候,
不想嘉元帝卻是再度開口,“來人。”
“立刻帶人,朕這就要去找長樂!”
“長樂需要休息,那朕便去接長樂回來!”
等待著的這一天一夜,已然叫嘉元帝如坐針氈,高長樂和李劭在南山山裡麵生死未卜,而嘉元帝在外麵獵場營帳裡麵的日子也不好過。
幾乎沒有合過眼。
如今已然得到長樂安然無恙的消息,嘉元帝便是說什麼也等不了一晚上了,他總是要親眼看著長樂是當真平安的才能安心。
否則……
叫他將來如何棉木去麵對九泉之下的謝嫻音?
白貴嬪微微變了臉色。
派遣了那麼多殺手在南山裡麵,又動用了高長歡和高長嫣這兩枚大棋,卻還是隻是換來個高長樂安然無恙的結果?!
沒用!
當真沒用!
難怪寧晚秋會輸的那麼慘!
寧家也隻不過是看著氣焰囂張,實則全是一群廢物飯桶!
白貴嬪眼眸目光閃爍著銳利,心裡麵的某些想法,更是頓時發生了改變。
——
簡短樸素的農家小院因為眾多東廠廠衛的出現而變得擁擠起來。
李劭命人租下來了兩家相鄰的院子算是暫時落腳的地方。
東廠廠衛圍在院子內,清掃了碎雪,生起了火,而李劭則是帶著高長樂在屋裡的灶台前忙碌。
李劭動作很是嫻熟。
殺雞,清洗,放上作料,將農夫曬好的乾荷葉泡水之後包好,又抹了泥巴放在火裡麵烘烤,修長白皙的手指骨節分明,即便穿梭在泥土當中卻也絲毫不影響美感。
高長樂站在一旁,目光新奇的看著李劭行雲流水般流暢的動作,心中生出了諸多的佩服。
估摸著時辰差不多了,兩人將那叫花雞取出,敲碎了泥土,解開了荷葉。
調味的醬料伴隨著荷葉的清香全都燜在了雞肉裡麵,烘烤的火候又是恰到好處,雞肉嫩而不膩,入口瞬間唇齒留香,叫高長樂吃的很是滿足。
“李劭,你怎麼什麼都懂?”
高長樂含糊不清,說話的時候還不忘記扯下來個雞腿送到李劭的麵前,招呼著他到一旁坐下,“你也吃。”
李劭寵溺的眼神看著高長樂,“生活所迫。”
“之前逃亡的時候老師曾經這麼給我做過,當時也是如同你這般覺得這叫花雞好像是人間美味,便跟著學了下。”
“逃亡??”高長樂似乎聽出來了重點,“你被人追殺過?”
“嗯。”
“從懂事的時候起,便一路上都在逃亡,到了宮裡之後才算是安穩下來。”
“非要嫁去北燕嗎?”不等高長樂開口,李劭便突然問出來了這句話,叫吃的津津有味的高長樂動作微微一滯。
她想說不是。
她不是要嫁去北燕,隻要李劭肯給她機會,願意露出半點不舍,她便會說清楚一切,莫說她不是真的要嫁去北燕,便是當真有著婚約,她也願反了這聯姻。
可惜李劭卻沒等高長樂回答,便突然察覺到了院子外麵急切奔了過來的腳步聲。
院子外麵的東廠廠衛瞬間嚴陣以待。
不一會兒,元一便進了屋子裡麵通稟,“稟督主,皇上聽聞大公主安然無恙,已經連夜帶人前來迎接大公主。”
“隻是身份不便進入到院子裡,正在院外等著,還請大公主和督主速速準備好出去。”
“知道了,去回稟皇上,馬上便過去。”李劭垂眸。
元一領了命令出去,屋子裡麵便頓時隻剩下了李劭和高長樂兩人。
李劭薄唇微微的抿著,終究是看著高長樂恭敬的拱了拱手,“大公主,那便先行準備一下吧。”
這句大公主莫名戳中了高長樂的心。
高長樂苦笑著點頭,“好。”
雖然明知道她遲早都是要和李劭分彆,回到皇宮裡麵去,卻沒想到她父皇竟來的這樣快。
高長樂現在自己都不知道,被嘉元帝如此重視,究竟是好,還是不好了。
“那便回宮吧。”高長樂默默的將那叫花雞用荷葉包好,起身朝著院子外麵走去。
這兩日的相處,是她前世幾十年中最高興的兩天,也是最值得留念的兩天。
“這兩天,多謝你的照顧。”高長樂輕輕頷首。
“長樂。”李劭驟然伸出手,拉住了高長樂,院子外麵漸漸亮起的火光透過窗戶照在屋子裡麵,明亮了視線。
高長樂頓住腳步,看著李劭拉著自己的修長手指,猝然抬頭之間剛好和李劭的眸子對視,高長樂甚至……仿佛能從李劭那雙幽深的眸子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心,也在這一瞬間莫名跳的加速。
就這樣莫名的生出了諸多的期待。
“怎麼了?”高長樂的聲音很輕,反問出來這句話的時候更是莫名緊張,唇角掛著還未徹底揚起的笑容,瀲灩的雙眸目光清澈,甚至……還有些隱隱的期待。
“我其實不是非要……”
不是非要嫁去北燕,嫁給周浩的。
餘下的話沒來得及說出口,便被打斷。
“北燕局勢凶險,好好的照顧自己。”李劭卻倏地的放開了拉著高長樂的手腕,驟然開口的話,比高長樂的語速還快,將她那未說完的話給堵了回去。
“微臣恐怕不能一直護在大公主的身邊。”
高長樂眼裡亮起的光芒也漸漸褪去,眼裡突然泛起了淚意,氳了一層水霧。
“知道。”
這兩個字莫名有些哽咽。
高長樂微微昂首,不叫眼淚中的濕潤掉落,唇角笑容略微有些苦澀,“還有,你做的叫花雞真的很好吃,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
話音落下,高長樂倏地轉身開了房間的門。
院子外麵,火光將黑夜照的透亮,她的父皇嘉元帝正帶著人,期盼的眼神站在院子外麵,慈愛的看著自己。
高長樂微微抬起頭,眸底目光不再那般的清澈和柔和,而是恢複了威嚴和淡漠,在嘉元帝期盼的眼神注視之下,緩緩的朝著嘉元帝站著的方向走去。
碎金一般的火光照在高長樂那張花樹堆雪的臉上,替她鍍了層金緋色的絨光。
她終究還是那個盛寵的大公主,和這歲月靜好的農家小院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