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了高長樂的囑托,陳遠嘉緩緩起身,不再去看著江采薇臉上的反應,而是告辭離去。
床榻上的江采薇緊緊的將陳遠嘉所留下來的東西攥在手中,蒼白的臉色一雙眸子卻是重新散發著光亮,江采薇幾乎是沒有任何遲疑的拿上好那些銀票,連稍作休息洗漱用膳都來不及,便直接換好了平民百姓的衣裳從客棧中出去。
高長樂思慮的很是周到。
江采薇孤身女子一人出門,倘若身上帶著數額太大的銀票的話,難免是會叫人惦記上,因此陳遠嘉給她留下來的都是一些瑣碎的銀兩在和一些小數額的銀票,至於大額的銀票卻是留在了錢莊,這樣,不管江采薇身在何地,又或者是身上的錢被騙還是花完,不至於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江采薇自十二歲入宮,如今已經十幾的年的時間,驟然從客棧中出來,隻覺得一切都是新奇和陌生的,更讓人忐忑……
但僅僅隻是一瞬間,江采薇眼中的猶豫便褪去,轉而變成了堅定……
陳遠嘉從客棧中出來之後許久,並未急著離開,而是靜靜的站在遠處,直到看見了江采薇離去的身影之後,唇角才不由得勾起了一抹輕笑。
“果然。”
高長樂早先就料到了江采薇的選擇,連浣洗的衣裳都事先準備好了。
能讓堂堂大魏的三夫人之一的江夫人這般堂而皇之的從宮裡麵假死出宮,還真是……
一件壯舉啊!
陳遠嘉心中有些百味陳雜,但很快,便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正因為她是高長樂,那個不受束縛,性格驕縱,但卻隨心所欲的高長樂,所以,她做這些離經叛道的事情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陳遠嘉收回目光,緩步朝著陳府走去。
回去的路上,看見商間的小販林立,早早便已經出攤售賣,還有那來來往往的人群。
似乎……
高長樂說的很對,逃避始終都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就算再艱難,也要咬牙堅持。
陳家。
陳婉儀的起色好了很多。
已經可以在玉陵的攙扶之下下了地,在三房的院子裡麵四處走動,小心翼翼的鍛煉著身子。
“三哥。”
“你回來了。”
“事情辦妥了嗎?”
陳婉儀到底身子虛弱,又是在床榻上躺了那麼多年,如今驟然出門,便隻是尋常人隨意的在院子裡麵走上這麼一圈,對她來說便已經是極限的挑戰。
現下,正大汗淋漓。
但陳婉儀的氣色看起來很好,蒼白的臉頰是帶著幾分紅暈的,那雙漆黑的雙眸目光清澈透亮,再也不是死氣沉沉,見陳遠嘉回來,更是高興的同陳遠嘉打著招呼。
“辦妥了。”
說話的功夫,陳遠嘉已經到了陳婉儀的身旁,攙扶著陳婉儀到竹木涼亭下坐著,又將自己懷中剛剛排隊買回來的糖蒸酥酪還有鬆子糖遞給了陳婉儀。
陳婉儀眼神中滿是驚喜,“三哥,你真好!”
高長樂送給陳婉儀的鬆子糖已經不多了,陳婉儀每日都眼巴巴的看著,卻不舍得多吃。
如今,便是可以吃個儘興了!
陳遠嘉那一雙桃花眼也跟著陳婉儀的高興而變得笑眯眯的,同陳婉儀坐在一處,靜靜的看著風吹雲動,許久……
像是心裡麵已經做好了決定一般,陳遠嘉淡淡開口,“婉儀,明日,三哥便要去赴任了。”
“你怕嗎?”
國子監的存在不隻是讓京城中的那些富家少爺和閨閣小姐消遣的地方,更要緊的,是替大魏能挑選出來棟梁之才。
陳遠嘉門門功課上佳,若非是因為這麼多年不想陳婉儀的事情被挖出來,被眾人關注非議,怕是早就參加了科舉致仕,而並非拖延了這麼多年,到了如此年紀。
高長樂臨走的時候交代了陳遠嘉兩件事。
一件是將江采薇救出來,另外一件,便是許了陳遠嘉正五品的內史官職。
品級不算高的離譜,卻也不低。
是個手握實權的差事。
三年一度的科舉時間所剩不多,高長樂給陳遠嘉所留出來的內史之位便正是科舉的監管主考官。
眼下朝中局勢已然根深蒂固,即便是寧家叛亂,想要順藤摸瓜徹底肅清怕也是困難。
而科舉便是可以挑選真正國之棟梁的機會,既然無法輕易撼動固有實力,那麼便培植新勢力。
倘若等著新勢力壯大之後,便是有著和舊勢力抗衡的底牌了!
高長樂想要將這機會抓在自己親信的人手中,以免被其他人渾水摸魚,到時候連新官也要近墨者黑。
看似風光,實則亦是伴隨著凶險。
除了手段淩厲,頗有城府的陳遠嘉,高長樂委實想不到其他的人選。
但介於陳婉儀的情況,高長樂也並非想要逼著陳遠嘉這便做好了選擇,除卻陳遠嘉之外,也的確是留了兩個備用。
就是不如陳遠嘉用著這般順手和放心罷了。
陳婉儀拿著糖蒸酥酪的手一頓,頃刻之間那雙靈動的雙眸便蓄滿淚水,卻是堅定的向著陳遠嘉搖了搖頭。
“不怕。”
“三哥,你去吧。”
“難得大公主信任你,倚重你,這是你的機會。”說話的功夫,陳婉儀眼中的淚水大滴大滴的掉落,“現在我什麼都不會怕了。”
“更會好好的活著。”
人要是一味地沉浸在悲傷當中,便會看什麼便覺得頹然什麼,傷心什麼。
可倘若一旦重拾了活下去的勇氣之後,便是不管在什麼情況都要堅持倔強的活下去。
手裡的糕點這麼甜,天這麼藍,淡淡的泥土氣息是這麼清香,還有身邊陳遠嘉對自己的關心。
“三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