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時,一聲尖銳恐懼的尖叫劃破寂靜的走廊。
緊接著便是一大堆窸窸窣窣的嘈雜與開關門的聲音,仿佛有許多人從走廊左右的房間內走出,然後又是一係列抽氣或驚訝的議論聲,遇到了什麼極恐怖的事一般。
莫顏正是被這些聲音給吵醒的,一眼就對上了旁邊之人的眼睛。
季涼的樣子有些睡意朦朧,似乎也是剛醒,比正坐著靠在床墊上的,見她醒來,便轉過頭,如水一樣的雙眸看向她,又看了一眼嘈雜的外麵,又轉回來,還有些同樣睡意朦朧的叫了一聲,“姐姐……”然後聽到莫顏盯著他輕笑了的一聲,才反應過來似的,清醒了一些。
然後又看了一眼外麵,回過頭來,目光仍然微微裹了一層霧的微微的詢問著。
外麵的情況,與昨晚的有關嗎?
莫顏目光掃了一眼外麵,又掃了一眼房間,宋暖暖不在屋內,但房門是半開著的,半開的門縫那裡依稀能夠看到房門外站在門口邊上宋暖暖黑色的背影。
見此,她眯了眯眼,伸出手,季涼見此主動將手伸過來給她抓,莫顏拉著季涼的手借力起身,然後目光移向門的方向,點了點頭,道:“應該吧……”
她大概猜測得到發生的是什麼事,無非就是看見死人了,畢竟她昨晚的遊戲贏了,估計外麵就是對應著牛頭人麵具的玩家死了,不過這暫時隻是她的猜測,具體情況還要確定一番。
她將擋在額前有些睡亂的頭發往後梳上去,然後看著季涼盯著她的雙眸,又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撥了撥對方額前的碎發,道:“我們出去看看……”說罷,她便收回手,轉身下床,雙腳碰到冰冷的木地板,腳趾收縮了一下,才穿上床邊的拖鞋,站起身來。
然後一低頭,見季涼還在盯著她,沒有動作,便抬起手勾了勾他的手指,把他拉下床,拉了門邊,拉開門擠了出去。
然後看到果然站在門口的宋暖暖,和走廊右方不遠處嘈雜聚集的人群,不過人群,卻不是聚集在一扇門邊的人群,而是有兩扇門邊的人群,見到這幅場景,慕顏不由眯了眯眼,然後道,“走吧,要看就過去看看吧。”
宋暖暖聽罷低了低頭。
莫顏看了她一眼,然後才抬頭看向不遠處人群聚集的位置。
這個不遠的距離雖然不短,但還是超過了在本局遊戲中被限製的精神力的覆蓋範圍。
聚集了人群的兩扇門隔得並不遠,就是斜對門的距離。
隻要稍微走到人群邊,因兩扇房門都是開著的,在精神力的輔助下,就幾乎能將兩扇門內的場景都收入眼中。
莫顏關上了房門,然後勾著季涼的手指,帶著宋暖暖一起走了過去。
走到人群邊上時,正好還有兩三個人捂著嘴巴忍受不住一般的,衝回就在旁邊的房間,很快房間裡傳來嘔吐和衝水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一個走廊的住客似乎都是玩家,並沒有類似於普通遊客的住戶,所以看到這一幕的眾人雖說也驚訝恐慌,卻也隻是驚訝這麼快就發生血腥的死人事件,而不是驚訝恐懼有人死了。
因為遊戲裡,不死人才是稀奇。
現在出現在走廊外的人,沒有一個擁有那種什麼都不知道,不可思議,強烈的被嚇到了的恐懼神情。
不過這裡麵明顯還有好幾個和宋暖暖一樣的新人玩家。
比如剛剛那幾個忍受不住衝回房間裡嘔吐的,就明顯是新人玩家,因為老油條,都已經基本習慣了這種常常出現血腥的模式。
隻有新人,即便有心理準備,或者說見過一兩回這樣的場麵,也會因為沒有習慣而承受不住衝擊。
莫顏三人才走到邊上的同時,就又有一個人走到人群邊上,結果才往其中一扇門裡看了一眼,便立刻臉色蒼白地退開了。
而方才衝回房間的那幾個,現在就隻重新出來了一個帶著白鼠麵具的男人,對方似乎是想讓自己快速適應這樣的場景,走出門口時隻停頓了一下,走到了人群邊上另一個帶著黑狐麵具的男人的身邊。
那黑狐麵具的男人見此還問了一聲:“沒事吧?”
看兩人說話熟撚的樣子,似乎是同伴,而不是遊戲裡隨便認識的人。
莫顏看到這一幕不由想到自己這邊,然後又看了一下周圍,便在對比之下,發現雖然大多都是兩三個聚集在一起的塑料隊友,但還是確實有一兩對相處模式比較不一樣的,明顯如那對白鼠黑狐麵具的較為熟撚的玩家。
她收回視線,同時不由想道。
看來這種人數基數較大的遊戲很容易碰到結隊進入遊戲的玩家。
這邊,同時聽到黑狐麵具男子問話,那帶白鼠麵具的男人也立刻搖了搖頭,低聲回道:“沒事,隻是沒想到昨晚真的死人了。”
“很正常,你才進入遊戲,不適應的話還是回房去吧。”那帶著黑狐麵具的男子有些擔憂的道。
戴著白色麵具的男子冷硬的回道:“不用,我還是儘早適應的好。”然後帶著裸露在麵具外蒼白的不行的臉色,忍著刺的人鼻腔生疼,濃鬱的飄浮在空中的血腥味,又重新望向了出事的門內。
而莫顏這邊,在收回觀察周圍人神情的目光後,也將視線望向了門內。
門是大大的敞開著的,朱紅色的地板上流淌著異常鮮紅的鮮血,出血量看上去大的甚至有些駭人。
而在鮮紅液體的源頭,是一個躺在床邊的身體,腦袋歪歪斜斜又無力的磕在從沿邊上,一隻手也垂在床邊,而那對方那張屬於獅子的麵具此刻也緊緊地貼在對方臉上,沒錯,是獅子麵具,而不是莫顏昨晚那一場遊戲對應的牛頭麵具。
此刻,對方的那張獅子麵具仿佛長在了臉上似的,絲毫也不動彈,隻能從那張麵具上看到對方睜的特彆大特彆大的眼睛,直直地不可思議地望著天花板,仿佛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就這麼莫名其妙的遭到攻擊死了一般。
而對方的死亡原因,正在對方肩膀的位置,插著的一柄巨大的斧頭,生生將對方的身體連帶著骨頭砍成了兩半,連對方身體底下的床都被那力量砍出一條大大的縫隙,再被斧頭的刀尖卡在床板下,地板上,床上隻露出部分大斧頭的輪廓和長長的斧柄。
但被砍成兩半的身體卻仍然連著,隻露出一條醒目而血腥的縫隙,五臟六腑還有一節一節的腸子都從那巨大的縫隙裡流出來,看上去極其惡心。
那也是引得前幾個新人玩家忍不住嘔吐的點。
畢竟如果隻是普通的流血事件,還不至於讓至少參加過一兩局的玩家連忍也忍不住的瞬間起了反應,嘔吐出來。
就像莫顏,第1局參加的遊戲,‘爸爸’殺人的那一刻,就已經足夠十分血腥。
那位戴著獅子麵具的玩家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身體僵直,雙手卻死死地抓著已經變成紅色的白色軟床,似乎曾經曆過想要掙紮卻無法動彈的情景,而裡麵流出來的血更是將整條原本白色的床單都染得鮮紅無比,甚至順著床沿,順著被完全浸染的床單,蔓延到床下,周圍連牆上也被斧頭揮下濺了不少血,像濺開的水花一樣。
然後便是像從山穀一樣流出一地的已經有些凝結的血。
將整個房間蔓延。
看到這一幕,隻看了一眼莫顏便又收了回來,她是已經習慣了血腥的場麵,哪怕再血腥一些都沒關係,但卻不喜歡連腸子都漫出來的畫麵。
想罷,正準備看向第2扇門,也是應該是她昨晚的遊戲目標人物的另一個房間時,餘光不經意的瞥見旁邊的宋暖暖。
然後不由一頓。
對方的那張堪稱稚嫩架著厚厚的眼睛的小臉上,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不適的模樣,一雙鏡片陰影下的眼睛望著這血腥的一幕也沒有絲毫波瀾,整個人沒有一點反應,依舊安靜而陰鬱,安靜的有些過分。
一點都不像才剛剛參加遊戲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