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則回想了下原文的劇情,心裡隱隱有了個主意。
需要用到一個關鍵人物,隻是眼下時機還不成熟,不好找機會接近對方,還得再等等。
還是先把眼前的小皇帝收拾妥帖了再說。
陸清則講課講得認真,寧倦聽得更認真,漆黑的眼中隱隱亮著光。
他的母妃靜嬪出生醫藥世家,崇安帝微服下江南時水土不服,上吐下瀉,跟隨的太醫竟也跟著倒下,隨行的人匆匆去將她請了來,少女氣質宛然,相貌甚佳,崇安帝一眼相中,將她帶入了宮,一時頗有榮寵。
建安十五年,皇後落了胎,證據指向是靜嬪下的藥,雖然證據不確鑿,但此時崇安帝也膩了,不僅將靜嬪和寧倦打入冷宮,連靜嬪遠在江南的母家也受了牽連。
冷宮的日子不好過,更何況得罪了皇後,慣來踩低捧高的宮人在皇後的授意下,三天兩頭來打砸挑事,本來就體弱的母親在他五歲那年就去世了。
靜嬪去後,寧倦的處境更艱難。
餓得發狠了,他甚至跟惡狗搶過食。
在崇安帝徹底沉迷修仙,全然忘記自己還有這麼個兒子的時候,眼冒金星的寧倦在磨著石頭,盤算著把那條狗宰了做晚餐。
但餓肚子還是最輕的,皇後每每想起自己還沒出世的孩子,就會派人來折磨寧倦一頓,好幾次死裡逃生。
好在皇後鬱鬱而終,比崇安帝還死得早。
寧倦識的字、背的書,都是靜嬪把著他的手,用樹枝在泥地上一筆一劃寫的,今天陸清則檢查功課,他是第一次握筆。
所以字當然不好看。
但對著陸清則,寧倦並沒有解釋什麼。
原著裡沒寫太細,隻一筆帶過小皇帝的童年過得很慘,具體怎麼慘的,陸清則也的確不知道。
堂堂皇子,再慘也不至於淪落到跟狗搶食吧?
這是他翻過那一頁時浮過的念頭。
早上的課業在陸清則又一次忍不住的咳嗽聲裡結束。
寧倦非常冷漠地看著陸清則肺都快咳出來的模樣,甚至往後避了避。
陸清則餘光中看到這一幕,差點氣笑了。
這孩子缺德啊,不給他順順氣,還遭瘟似的躲。
非得把這小王八蛋調.教成個尊師重道的三好學生不可。
咳完了陸清則差不多也沒氣了,虛弱地擺擺手:“也到午膳時間了,陛下先吃飯吧。”
瘦巴巴的,一看就營養不良,得按時好好吃飯。
午膳送上來,陸清則掃了眼南書房,除了長順,居然也沒人主動進來伺候,看得出宮人們確實不怎麼把小皇帝放心上。
不過寧倦也不在意,他厭惡被人圍著。
陸清則沒什麼胃口,往椅背後一靠,閉眼休息。
寧倦忍不住問:“你不吃嗎?”
陸清則淺擰著眉頭,指了指自己的嘴,嗓音低而壓:“咽不下去。”
本就咳得嗓子疼,講課時針紮似的,停下來後,更是疼得吞咽一下都痛苦。
寧倦不由自主地順著陸清則指的方向看去,淺淡的唇色因為劇烈的咳嗽泛著薄紅,和那張浮著淺淺冷汗的病氣容顏反差極大,所以也尤為顯眼。
即使是一副病容,這人的容顏依舊極盛,掩不住的神清骨秀。
他猛地回神,驚覺自己方才竟然在盯著陸清則的臉。
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長成這樣?
寧倦抿了抿唇,掃了眼長順:“叫小廚房煮碗大棗銀耳粥來。”
陸清則眉梢略微一挑。
小崽子的良心終於知道痛了?
寧倦卻沒看他,小臉發著沉:“陸大人得空還是找張麵具遮遮臉吧。”
陸清則找到帕子擦了擦額心的汗,順便納悶地摸了把臉。
臉怎麼了?
病歪歪的礙著這小祖宗眼了?
一天的課下來,陸清則幾乎失聲了,也沒贏得小皇帝多少的信任。
寧倦就像隻一直炸著毛的警惕幼獸,對一切都帶著提防,時不時還會露出小小的獠牙,意圖把接近自己的人嚇跑。
這麼小的孩子,若是在現代,還是瘋玩的年紀呢。
陸清則暗暗搖頭,給寧倦布置了功課,又把沒講完的《帝鑒圖說》留了下來。
寧倦的臉上這才終於露出了一個帶有幾分孩子氣的真實笑容。
小孩兒生得好看,笑起來就顯得尤其甜,跟一勺金黃濃稠的蜂蜜似的,可惜這笑意就像一捧雪,轉瞬就化了,快得像陸清則眼花了。
他笑了笑:“明日臣也會準時進宮講學,陛下彆忘了完成課業。”
小皇帝也沒要送他的意思,昂著小腦袋略微一點:“下去吧。”
陸清則沒麻煩長順帶路,獨自離開了乾清宮。
走至半途,忽然被一隊侍衛攔住了,語氣還算客氣:“陸大人留步,請隨我們來。”
宮裡遭受大清洗時死傷無數,親軍都指揮使司彼時認閹黨叫乾爹,清君側後,宮內就換成了五軍營的京衛與錦衣衛一同巡守,而五軍營指揮使與衛鶴榮素來交好。
顯然是衛鶴榮要見他。
陸清則早就料到了,一句話也沒問,跟著這隊侍衛走。
見他這麼配合,對方也有點驚訝,不過沒多說什麼。
走了會兒,到了文淵閣,這隊侍衛便不動了。
陸清則做好了心理準備,推開屋門走了進去。
原著暴君前期最大的敵人衛鶴榮正坐在書案前。
出乎意料的,這位反派中的反派看著像個白麵書生,模樣並不奸猾,看著陸清則時,甚至帶著點笑意。
唯有眼底不經意露出的絲絲陰冷,才昭顯了他的本色。
陸清則不敢大意,行了一禮:“下官見過衛首輔。”
“陸太傅何須多禮。”衛鶴榮打量了幾眼陸清則,“坐。”
陸清則站久了手腳冰涼,也沒客氣,拉過椅子就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