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最受矚目的活動,無疑是“射柳”。
策馬揚弓,射柳接枝,以無羽簇箭射場中插著的柳枝,既射斷柳枝又能手接斷柳飛馳離去者為上等,隻射斷柳枝而不能接住斷柳者為中等,射不斷或射不中者為下等。
大齊重文輕武,最能打的武國公在漠北守著,還待在京城的,骨頭多少都有點退化了,一片歪瓜裂棗中,唯有兩人奪得了上等。
一個是與衛鶴榮走得極近的五軍營總兵樊煒,另一個,是被寧倦特許不必當值、一起參宴的秦遠安。
喝彩陣陣裡,陸清則瞅了眼麵無波瀾的寧倦:“想玩嗎?”
寧倦盯著熱鬨的廣場看了許久,才搖了搖頭。
看來是想玩的。
少年天性,誰不愛玩。
陸清則有些堵心——憑什麼他家孩子得活得這麼小心翼翼的?
要不是寧倦得韜光養晦,低調做人,他能斷定,今天的上等還能再添一人。
晚宴將近時,行蹤不明了一天的衛鶴榮施施然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也沒解釋去了哪兒。
對於衛鶴榮的驕縱失禮,寧倦依舊未置可否,反而將原本就豐厚的賞賜又添了一籌,以示重視。
餘下百官,除了陸清則的稍微豐厚,其餘也都是很正常規格的賞賜。
一時衛黨得意洋洋,晚宴結束時,不少原本因為等待衛鶴榮而不滿的大臣又攀了過去,堆著笑巴結。
範興言滿麵不快地找到了陸清則,連歎幾聲:“懷雪,你知道嗎,今日衛鶴榮進宮,坐的車駕規格都要比皇室的排場大了!”
陸清則搖搖頭:“也不是一日兩日如此了。”
比較慶幸的是,對於古人而言,謀反不是說反就反的,需要過個很大的心理門檻,而且衛鶴榮對皇位似乎也不是很感興趣。
範興言歎了幾口氣,跟陸清則嘮起家常:“我家夫人最近脾氣燥,我都連續睡了兩天書房了。”
嘴上抱怨,臉色卻甜滋滋的。
有了嶽父提拔,範興言去年擢到大理寺少卿,眉目間的氣質都要更加清練了幾分。
這幾年倆人關係親近了許多,範興言人前清正挺拔,人後就愛碎碎念念的,還非常容易哭唧唧。
馮閣老家那位千金格外吃範興言這款,小夫妻倆感情好得不得了。
陸清則含笑聽他說著,快出大殿了,腳步才一停:“就送你到這兒了。”
範興言愣了下,見長順不知什麼時候不遠不近地綴在兩人身後了,才恍然大悟:“哦哦,陛下留你講學嗎?真是太刻苦了,是我耽誤時間了!”
陸清則:“……”
不,他隻是單純想爹了。
待範興言走了,長順才小碎步跑過來,笑眯眯的:“陛下在等您了。”
回到乾清宮,寧倦已經脫下了袞服旒冕,換上了身紅色的常服,在院子裡等著陸清則。
長順合理懷疑陛下穿這身是因為陸大人今天也穿的紅色,但他不敢說。
陸清則還有點可惜:“這就脫了?我還沒看夠呢。”
寧倦愣了一下,也沒怎麼思索,扭頭就道:“長順,讓人把袞服重新拿回……”
陸清則好笑地打斷了他:“折騰什麼,隨口說說罷了,不累嗎你?”
靠近時,他嗅到寧倦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酒氣,是晚宴時喝的,還喝了不少。
嘖,未成年飲酒。
寧倦確實有些疲憊,拉著陸清則進了暖閣,抬手輕輕摘下他臉上的麵具。
暖融融的燭光中,那張清豔的麵龐露了出來,微勾的眼尾下一點淚痣,琥珀色的眼眸中倒映著細碎的微光,清冷糅合著稠豔,讓人移不開眼。
寧倦頓時又精神百倍了,指尖一下下摩挲著那張被體溫焐得微暖的麵具,垂下眼道:“和老師在一起,不累。”
小嘴還挺甜。
陸清則揉了把他的腦袋:“晚上喝了不少酒,沒醉?”
寧倦還挺驕傲:“老師,我千杯不醉。”
小毛孩子,得意什麼。
陸清則轉為捏了把他的臉:“一會兒喝點解酒湯再睡——去江南尋人的人手齊了嗎?”
寧倦很享受被陸清則管,笑眯眯地應下:“老師放心,已經出發了。”
不過近來多雨,此時乘船不太安全,便隻能走陸路了,八成會耽擱一下。
陸清則點點頭,想起另一件事:“白日裡衛鶴榮消失了許久,你讓鄭大人去查了?”
他注意到登龍舟前,寧倦衝鄭垚使了個眼色。
寧倦舔了下唇角,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對,查出個十分意外的東西。”
陸清則被吊起了胃口:“什麼?”
寧倦忽然靈光一閃:“老師答應在宮裡多留三日的話,我就現在告訴老師。”
陸清則:“……”
寧倦小心斟酌著改口:“那……兩日?”
自己加個價,又忙不迭砍了?
出息!
陸清則好氣又好笑,無語地抄起桌上的茶盞抿了口,潤了潤喉:“好好好,陪你就是。查出什麼了?”
卻半晌都沒聽到寧倦吱聲。
他納悶地抬抬眼皮。
少年皇帝僵硬地盯著他手裡的茶盞,耳根有些發燒,薄唇局促地抿著,小小小聲叫:“老師……”
那杯茶我喝過。
作者有話要說:寧果果:QAQ有、有點高興,還有點害羞。
陸清則:嘖,出息。
注:以無羽簇箭射場中插著的柳枝,既射斷柳枝又能手接斷柳飛馳離去者為上等,隻射斷柳枝而不能接住斷柳者為中等,射不斷或射不中者為下等。——來自百度百科《射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