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2 / 2)

養狼為患 青端 14771 字 8個月前

難怪上次在荷風樓的宴席時,臨安知府望向他的眼神總是有些欲言又止的。

“我怎麼都不知道,”陸清則再是好脾氣,語氣也微冷了下去,“陸清則的名頭還能這麼好使?”

話音才落,後頭傳來片急匆匆的腳步聲。

陸福明抬頭一看,竟然是臨安知府帶著一眾捕頭捕快來了。

他心裡不滿,剛想說話,就看到臨安知府砰地一下,乾淨利落地跪了下去:“微臣參見陛下!微臣惶恐,陸家老宅一事,是微臣處理不周,還望陛下見諒!”

陸福明方才當然是胡說八道,臨安知府就是顧忌陸清則的名頭,給他三分薄麵罷了,罷官不罷官的哪兒是他說了算。

眼見著臨安的父母官聲音微顫地跪下來,他有些呆滯,好半晌才反應過來。

陛下?哪來的陛下?

然後就聽到方才那個穿著普通的少年朝前走了一步,俯視著臨安的父母官,平淡開了口:“望朕見什麼諒,太傅還未說話呢。”

直至此刻,陸福明才後知後覺,這少年穿得並不普通。

那身暗藍色的袍子繡著暗紋,站在陰影裡不顯,走到陽光底下,仔細一看,就會發覺暗紋流動如雲,光彩華動,端的是貴氣逼人。

跟“普通”可沾不上半點關係。

他臉色大駭,呆滯地看了寧倦半晌,陡然反應過來,看向戴著麵具的陸清則:“你是……”

臨安知府生怕他再多說兩句,替自己把陸清則得罪得更深,驚慌地一揮手:“陸福明,你強占私宅,在陛下麵前還敢辯駁?帶走帶走!捂著嘴,彆讓他在陛下麵前胡說八道。”

後頭的官差呼啦一圈全上來,熟練地捂住陸福明的嘴,抓著就走。

在門後探頭探腦的婦人也被官差抓過來,捂著嘴一並帶走。

陸福明嗚嗚掙紮著,竟然還蹦出兩句:“陸清則……陸清則,老子是你二伯,你敢目無尊長……陛下冤枉啊……”

臨安知府聽得眼皮狂跳,拚命打手勢,示意把人帶回去關好,轉向陸清則,乾巴巴地開口:“陸大人,這……”

陸清則看他冷汗都浸出來了,開口接話:“怪不得知府大人,我遠在京城,並不知曉這些。此事便交給大人處理了,相信大人會處理好的。”

臨安知府一時分不清楚,陸大人的氣消了沒?

總之處理好那個無賴,總是對的。

他隻是稍微想一下江右那邊傳過來的、仿佛沾染著血腥氣的消息,就冷汗冒個不停,小心翼翼道:“陛下在江右一行辛苦,微臣等重新設了宴,不知陛下今晚能否賞光?”

這次的宴席和上次不一樣。

上次隻是慣性的接風洗塵,眾位官員想的都是陪這小皇帝耍耍,心裡也沒太把寧倦放在心上。

但經過江右一事,誰還敢小瞧寧倦?

明顯寧倦下江南遊玩隻是掩人耳目,真實目的就是為的解決江右的事。

寧倦向來不喜歡熱鬨,更不喜歡這種虛與委蛇的宴會,眉心一皺,剛想拒絕,就被陸清則暗暗拍了下腰,隱含警告。

他委屈了下,到口的話隻好改成了聲淡漠威儀的:“嗯。”

江浙富庶,當地官既然有心討好,這點麵子總要給的。

陸清則不動聲色地收回手。

旁邊看到全程的侍衛看得心驚膽戰,望著陸清則的目光又多了三分敬畏。

臨安知府話說完了,很有眼色地不再在這兩位麵前晃悠,帶著人回去。

附近的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躲在屋後投來紛亂的視線,陸清則擔心有原身的什麼熟人又上來認親,扒拉了一下寧倦:“外頭這麼曬,進去吧。”

話罷先走進了祖宅裡。

祖宅並不大,上頭的片瓦破破爛爛的,一看就漏雨,院子裡也亂糟糟的,雜草叢生,唯有天井下乾淨些。

看得出雖有人住著,但並不上心打理。

幾個侍衛跟隨著魚貫而入,仔細檢查了下各個屋子,確認沒什麼危險,才請倆人到了後頭供奉靈牌的靈堂。

靈堂也不知道多久沒上香了,門一開,灰塵撲出來,在陽光下經久不散。

寧倦怕陸清則嗆到,皺著眉拉住他往後退了退,伸手擋著陸清則的口鼻,吩咐道:“進去打掃一下。”

幾個侍衛得令,蒙上布巾,任勞任怨地進去吭哧吭哧打掃。

陸清則哭笑不得:“隔著這麼遠呢,還不放開?”

說話時,嘴唇無意間擦過寧倦的手心。

少年心口猛地一跳,說不清的癢意從手心裡蔓延到全身,些微的刺激感,讓血液奔流的速度都加快了些。

寧倦的呼吸沉了沉,扭頭看他。

陸清則清瘦,臉也小,進了宅子耐不住戴著麵具不適,就摘下了麵具,此時半張臉都被他的手遮著,隻露出雙明亮溫和的眼,微微睜大看著他。

這讓寧倦產生了幾分掌控著他的錯覺。

但那種滋味又實在令人迷戀。

他停頓了片晌,耐住心頭的癢意,將手放下,掩藏住眼底的炙熱。

不能急。

老師身子太弱,若是被他嚇到怎麼辦?

他得一點點地讓陸清則接受他,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

靈堂的蒲團實在打理不乾淨,侍衛脫了外袍,鋪在臟兮兮的蒲團上,又點上帶來的香燭,一番折騰過後,總算有了靈堂的樣子。

桌上供奉著的靈牌並不多。

陸清則看著那些陌生的名字,也不知道誰是誰,安安靜靜地接過線香,代替原身,恭恭敬敬地磕了頭。

寧倦天潢貴胄,值得他下跪祭拜的隻有祖宗天地,並未跟進去,隻站在門邊,看著陸清則的背影。

他對情緒的捕捉極為敏感,從離開行宮後,就察覺到一股幽微的違和感,現在終於弄清楚,那股違和感是從何而來了。

似乎就算是連祭拜之時,陸清則的情緒也是淡淡的。

無論是對臨安,還是對陸家祖宅、陸福明、以及桌上的靈牌,老師的態度都有些難言的疏淡。

並非是因為性格淡靜,鮮少外露情緒使然,而是一種天生的疏淡。

簡單說來,就是……不熟。

分明是老師從小長大的地方,以及從小相識的人,為何會不熟?

他隱隱抓到了什麼,卻一時想不清楚。

離開陸家的祖宅時,陸清則還在琢磨。

原身死得悄無聲息,連場葬禮也沒有,不如他讓人做個靈牌,也供在祖宅裡好了,左右他們離開臨安府後,也不會有人再進來。

隻是不能讓人發現了,否則自己給自己供靈牌……讓寧果果知道了,沒他好果子吃。

不過寧倦跟小狗似的,隨時黏在他身邊噠噠噠跟著,要獨自辦點事都不方便。

陸清則想了想,有了主意,捏了捏額角,微微沙啞的嗓音聽起來有些虛弱:“果果,晚上我便不陪你去參宴了,方才好像吹了風,有些頭疼。”

寧倦立刻斂起腦中亂七八糟的念頭,嚴肅地探了探陸清則的額溫,確定他沒發熱,才安下心,點頭道:“那種亂糟糟的場合,也不適合老師去,老師便在行宮裡好好休憩吧。”

陸清則眉梢一挑:“人家精心為你準備的宴席,怎麼就亂糟糟了?”

寧倦湧起點不好的回憶,怏怏不樂問:“老師難不成喜歡那種場合?還是喜歡那些漂亮的姑娘?”

這都哪跟哪?

就一句話,寧果果你怎麼跟個杠精似的能延伸找杠點。

陸清則無言半晌,也伸手探了探寧倦的額溫:“也沒發熱,怎麼就開始胡言了?我隻是比較欣賞美罷了。”

寧倦並沒感到高興,他陡然想起,陸清則是喜歡姑娘的。

還跟他說過,以後遇到有緣人,便會與之結親。

他心口驀地一沉:“哦?那老師有看到喜歡的姑娘嗎?老師若是喜歡誰,我幫你。”

“都是些小姑娘,和你一樣大,什麼喜不喜歡的,”陸清則沒想到話題會拐到這上麵來,懶洋洋地笑了笑,調侃道,“放心,往後若是真遇到了,我會請陛下幫忙賜婚的。”

陸清則毫無所覺,一句話把雷點踩了個遍。

沒有一個字是寧倦愛聽的。

寧倦安靜了幾息,嘴角一挑,笑得涼颼颼的,盯著陸清則的眼神含著幾分隱晦的沉凝:“賜婚?”

外頭有人在叫賣桂花藕粉。

陸清則彆上麵具,兩指掀開車簾子,好奇地往外瞅了瞅,恰好錯過了寧倦那一瞬間的眼神,隨口道:“陛下難道不願意麼……孫侍衛,勞煩幫我去買點藕粉吧。”

跟隨在外頭是侍衛應了聲,幫忙跑腿去買藕粉。

陸清則再轉過頭來,寧倦已經收起了滿臉的陰沉,衝他笑得格外陽光燦爛:“當然願意,老師便好好等著吧。”

不應該是你等著嗎?

陸清則兩輩子身體不好,隨時謹記保持心態平和,情緒淡漠,所以與寧倦相反,對情緒的捕捉能力沒那麼敏感,也沒計較這話裡的怪異之處。

他身子還沒養好,出來一趟的確是累了,眼皮有點發澀,靠著車壁闔上眼,不一會兒就昏沉地睡了過去。

寧倦伸手將他的身子接過來,沒什麼表情地伸手,用力抹了抹他眼角的淚痣,冷冷地看著那塊蒼白脆弱的肌膚被揉搓出一片紅,情緒才稍微平穩了點。

至少現在,他是真的不想,或者說,舍不得對陸清則用強。

但陸清則再這麼毫無意識地探他的底線,那就不一定了。

孫二買來了藕粉,掀開簾子想要送進來,恰好覷到寧倦望著陸清則的眼神。

他心裡一陣狂跳,頓時不敢再開口,抱著藕粉,低下腦袋,隻當什麼都沒看到。

陸清則沒想到自己在馬車上當真睡著了,還一覺睡到了下午。

醒來時接近傍晚,寧倦已經去赴宴了。

他洗了把臉,昏沉的腦袋清醒了點,叫來陳小刀:“小刀,幫我個忙。”

陳小刀很機靈,一下就猜到了:“公子是不是要去找那位段公子?”

“對,”陸清則讚賞點頭,“此事不好叫陛下知道,幫我引開守著的暗衛,我會在陛下回來之前回行宮的。”

陳小刀莫名生出幾分興奮感:“好嘞,看我的!”

趁著陳小刀出去吸引注意,陸清則換了身衣裳。

按照上次的經驗,那些官員頗為難纏,吃完飯還要來點娛樂活動,寧倦八成要挺晚才能回來。

他隻要行動快一點,早去早回,不會被發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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