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2)

養狼為患 青端 15510 字 8個月前

寧斯越忽然明白方才背後一陣一陣的哢嚓聲是怎麼出現的了。

小孩兒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退下去時,眼底猶有濃濃的不解,跟著候在一邊的長順公公走出暖閣,仰頭看了看對他一直很照顧的長順公公,小小聲發問:“長順公公,父皇是很喜歡吃核桃嗎?”

或者是父君喜歡吃,所以剝給父君?

長順眼神古怪,笑眯眯地道:“小殿下不用好奇這個,來,咱家送您回去吧。”

暖閣裡,陸清則低下頭,掃了眼滿桌的碎核桃,要笑不笑的:“這些核桃是哪兒長得不順陛下的眼了,要被陛下碎屍萬段?”

寧倦渾若無事:“懷雪不是喜歡嗎,朕給你剝。”

陸清則隨意用手撥了撥有幾顆被捏得粉碎的核桃殼,皺了皺眉。

核桃殼這麼堅硬銳利,也敢徒手捏?

見寧倦的手藏在袖子裡,不肯攤出來,陸清則不鹹不淡道:“手。”

寧倦還是不肯伸手。

陸清則忍無可忍,乾脆一把拉過寧倦的手,強行扯過來攤開,冷冷道:“多大人了,也不嫌丟臉。”

陸清則的體溫一直較低,在暖閣裡,手指也是溫溫涼涼的,寧倦與他正相反,所以陸清則的手指尖在手心滑過時,感受格外的清晰,十指連心,瘙癢幾乎竄上了心尖尖。

寧倦的呼吸一沉。

比起陸清則細膩的掌心,他的手倒顯得沒那麼養尊處優,虎口與指尖有著層薄薄的繭,都是長期握劍練武練出來的,十指修長,指節清晰,很有力量。

陸清則忘了幾日前的教訓,捏著尊貴的皇帝陛下的手,翻來覆去地檢查了一番,確認沒弄破皮,想收回手,方才乖順地攤開在他麵前的手卻忽然用力一握,將他的手緊緊攥在了手心裡。

迅猛的速度好似某種姿態無辜,誘惑獵物前來采蜜,待到獵物進籠,瞬間閉合的食人花。

陸清則抽了抽手,抽不出來。沉默了一下,他低下頭,冷靜地伸出另一隻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掰。

可惜在寧倦麵前,這樣的舉動無異於羊入虎口,這下兩隻手都被抓著了。

陸清則眉心蹙得愈緊:“放手,還沒鬨夠嗎?”

“懷雪,你可能是有什麼誤會。”寧倦抓著他溫涼滑膩的手,感覺好似抓著片絲綢,眯著眼摩挲著,“我不是在鬨。”

陸清則遲鈍地意識到,寧倦身周湧動著的,是一股名為危險的氛圍。

他兩輩子身體都不好,劇烈的運動和情緒都與他無關,清心寡欲久了,彆說對男人之間的事不了解,對男女之事了解也不多,是以雖然覺得危險,但感覺寧倦頂多就是再咬他一口,抿了抿唇:“你當真準備培養那孩子作儲君?”

提到這個,寧倦的動作稍頓,英俊的麵容上一片坦然,輕描淡寫道:“嗯,眼下看著還成,若是他往後蠢笨無能,那便再換一個,左右宗族的子嗣多,總能挑個合適的。”

陸清則斷然搖頭否決:“陛下還年輕力強,現在就決定這些,還為時過早了。”

寧倦自然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你是不信我嗎?”

他握著陸清則的手微微用力,盯著他道:“懷雪,你曾對我說過,若是找到了自己喜歡的人,確定心意與他結親,就要做好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打算,我答應你了,就能做到。”

英俊的青年眼神炙亮地盯著他,手心的熱度很燙。

陸清則有種被灼燒的錯覺。

理智告訴他,自古能有幾個皇帝能做到不納妃、不寵幸宮女的?

但情感上他又能感受到,至少在這一刻,寧倦說得很認真。

也是因為寧倦說得太認真,所以他在沉默許久之後,還是緩慢地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每抽出一寸,寧倦的心裡便冷下一分。

陸清則自感做得沒錯。

在他還給不出答案的時候,即使寧倦以後會後悔的幾率隻有萬分之一,他也不想寧倦這時候就做出決定。

他比寧倦歲數大、閱曆廣,得對自己、對寧倦負責。

寧倦閉了閉眼,忍住衝動,聲音有些啞:“懷雪,我是認真的。”

陸清則無聲歎了口氣:“我不是不信你,隻是……”

隻是什麼,卻半晌說不出來。

寧倦沒有像從前那般發怒,也沒有說什麼,隻是抿緊了唇線,好半晌,才點了下頭:“早些歇息。”

話罷,他起身離開了暖閣。

陸清則頭一次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傷到寧倦了。

再熱情的小狗也有失落的時候。

他有心說些什麼安慰寧倦,卻都說不出口。

寧倦要的東西,他現在還給不起。

人走了,暖閣裡的暖意似乎也被帶走了,陸清則也無心看書了,靠在大迎枕上,邊神遊天外,思索這段扭曲的師生關係,邊吃核桃仁,皇帝陛下親手捏的,還挺香。

幾次差點想通的時候,又因為某些東西,沒敢去觸碰。

他慢吞吞的,把一桌子零碎都收拾完了,天色也不知不覺暗了。

陸清則低頭看了看桌上,才發現那幾本奏本寧倦沒帶走,裡麵的內容,說重要也不算太重要,但擱置了這麼幾日,說輕也不輕了,寧倦應當會回來取走。

他決心等寧倦回來,再好好和他談談,但又等了良久,也沒等到寧倦回來,隻好拎著那幾本奏本,扶著牆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長順居然也不在外頭,守著的是長順的徒弟安平。

安平見陸清則出來了,忙躬身一禮:“見過陸大人。”

陸清則朝他略點了下頭:“陛下呢?”

安平想到師父吩咐的話,麻溜地回複:“陛下在乾清宮歇下了。”

在乾清宮歇下了?今晚不來寄雪軒了嗎?

陸清則愣了一下,他這幾日都能感覺到,寧倦半夜會爬上他的床,給他暖暖手腳,所以他才睡得安穩。

等他醒來的時候,寧倦又去上朝了。

這算是一個他不開口、寧倦也不會說,心照不宣的秘密。

怎麼今日就回乾清宮歇了……是因為下午的事嗎?

放到往日,陸清則求之不得,希望寧倦能早日對他死心,但是現在……他不想見寧倦傷心。

模糊的夜色中,陸清則的眼睫微微一顫後,掏出袖裡的幾冊奏本:“勞煩帶我過去一趟,陛下忘拿這幾份奏本了。”

安平差點脫口而出“那讓奴婢送一趟就好”,好險憋了回去,低著頭應聲:“是,奴婢這就為您準備轎輦。”

轎輦準備得很快,陸清則披了件擋風的披風,坐上去,不過多久,便到了熟悉的乾清宮。

顯然寧倦早就吩咐過裡裡外外,見到陸清則過來,沒人阻攔,也沒人敢流露出異色來,仿佛陸清則一直好端端地活著,沒有過三年前的死訊。

順利地得以進入,到了寧倦的寢房前,陸清則才發覺長順守在門外,滿臉的焦急。

見陸清則來了,長順大大地鬆了口氣,臉色一喜:“陸大人,您總算來了,快進去看看陛下吧!”

陸清則剛想問怎麼了,就聽到裡麵傳出了瓷器落地的清脆之聲,心頭一緊,將奏本塞給長順,顧不得再問太多,便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外間還好些,走進裡間,簡直滿屋狼藉,蠟燭被打翻了,朦朧的微光中,隱約可見價值連城的花瓶碎了一地,成色難得的天青色茶盞也沒幾個好的,香爐傾倒,香灰灑了一地。

寧倦就伏在床上的一堆衣物之間,渾身都在輕微地發著抖,甚至沒能意識到有人進了屋。

陸清則完全沒想到是這麼個光景,怔了怔,腳上不小心踢到個罐子,立刻驚動了寧倦,一隻瓷枕被丟過來,好在他閃躲及時,瓷枕擦過他臉側,“啪”地砸到了牆上,力道極大。

寧倦冷沉的聲音從牙縫間吐出來:“滾出去。”

他們之間的事情,發這種脾氣做什麼?

陸清則皺皺眉,叫了一聲:“陛下。”

聽到他的聲音,寧倦渾身微微一顫,猩紅著眼緩緩抬起頭來,這時陸清則才發現,寧倦的狀態不太對。

那張英俊的臉容極為蒼白,額上青筋微露,浮著一層密密的冷汗,向來清明的眼中一片迷亂,望著他的眼神極為怪異。

他直勾勾地盯著站在陰影裡、顯得有些模糊的陸清則,卻沒有像平日那樣熱切,語調枯朽,毫無起伏:“又來了嗎。”陸清則感覺到不對勁,不顧腳上的疼痛,立刻朝著他走過去。

寧倦翻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接近,自言自語:“我知道,再靠近幾步,你又要消失了。”

他扶著額角,露出幾絲痛色:“……不過,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靠近我……每一次我想接近你,你都會消失。”

陸清則聽他輕聲的呢喃,意識到寧倦仿佛魘在夢裡,以為他是假的。

他艱難地走到寧倦麵前,彎下腰,查看他的狀況:“不是在做夢……果果,你是不是頭疼?”

隨之陸清則的靠近,馥鬱溫暖的梅香也撲了過來,盈滿了胸腔。

寧倦渾渾噩噩地想,這是他這三年來,夢到的最真切的一次。

好似陸清則當真還在他身邊似的。

他沒有搭理陸清則的話,也不敢伸手去碰。

隻要碰到了,就會消失。

陸清則看他隻一瞬不瞬地盯著自己,卻不開口,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和臉,才發覺寧倦身上竟然冷冰冰的,沒什麼熱度。

“這就是徐恕給你看的病?徐恕開的藥呢?”

看寧倦還是不說話,陸清則心裡著急,轉身就想出去找長順要藥。

寧倦的狀態太不對勁了。

豈料他轉過身還沒走開,手腕就被一把握住了,隨即一股巨大的力道驟然傳來,將他狠狠地拽到了床上,眼前頓時一暗。

寧倦俯身壓下來,壓抑的喘息裡是抑製不住的興奮與狂喜:“我終於……抓到你了,老師……”

沒有消失。

這個夢裡的陸清則,居然會主動觸碰他,被他碰到之後,也不會消失。

他懷念這縷梅香懷念了一千多個日夜。

這是在幾乎將他的腦袋劈為兩半的劇烈頭疼中,唯一的解藥。

陸清則被碰到了受傷的腳踝,痛得嘶了一聲,剛想再次開口,讓理智全無的寧倦清醒過來,寧倦便掰著他的下頜,迫使他張開了嘴,狂熱地親吻下來,這是比此前任何一次親吻都要深重的吻,陸清則被甚至感覺自己的唇瓣被廝磨破了,舌尖被齧咬得發痛,呼吸不能。

在他幾乎窒息的時候,寧倦才給出一絲憐憫,放過了他的唇瓣,轉而又親吻他的額頭、眼角的淚痣、鼻尖、下頜。

一路向下,還甜了甜他的喉結。

陸清則的脖子極為敏感,被弄得渾身以繃,差點叫出聲。

比那更可怕的是,他身上的披風不知何時已經被解開了,領子也被扯亂了,雪白的膚色在昏暗的室內白得近乎發光。

再繼續下去,局麵當真要失控了。

陸清則腦子裡一團亂,一把推開寧倦的腦袋,呼吸很亂:“你發什麼瘋!”

“我沒有發瘋。”

寧倦居然聽到了這一句,低垂著頭,慢條斯理地抽出他的腰帶,朝他微微一笑:“老師,我在向你求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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