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2 / 2)

養狼為患 青端 15474 字 8個月前

陸清則:“今日不上朝,你就再睡會兒。”

寧倦道:“我睡不著。”

沒有陸清則在身邊,他合不上眼。

陸清則聽懂他話裡的意思,抿著唇猶豫了會兒。

寧倦看出他的猶豫:“懷雪,院裡的海棠花開了,左右睡不著,陪我看看吧?”

這回陸清則應得就爽快點了,隨他走到海棠花附近的長廊上,寧倦仿佛早有準備,地上還有兩個蒲團,怕陸清則坐著被涼氣傷身。

這狼崽子,就吃定了他不會拒絕吧。

陸清則一陣無言,隨著寧倦一起坐下來,寧倦又往他身上批了件擋風的大氅。

院中的海棠花開得無聲無息,滿樹繁盛。

陸清則還以為寧倦想趁機說什麼,卻始終沒聽到他開口,寧倦不說話,他就也不吭聲。

良久,寧倦似是疼得受不住了,抬手揉了揉太陽穴。

陸清則這才知道他是疼得不行才不說話的,頓時又好笑又好氣:“疼還出來吹風,回屋去吧。”

寧倦很堅持:“不要。”

陸清則無奈地歎了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腿:“那枕在我腿上睡會兒?”

方才還堅持“不要”的寧倦眼睛一亮,立刻躺了下來。

病痛好似讓威嚴冷漠的帝王有了幾分從前的少年氣。

陸清則摸了摸他的額頭,冷冰冰的,都是薄汗,也不知道忍多久了。

“睡吧。”陸清則道,“我不會走。”

寧倦仰著臉,看著那張被他在心頭描摹過無數遍的臉龐,喉間無端有些發哽,眼眶也有些濕紅,趕緊閉上眼睛,不想被陸清則發現。

“懷雪,”他小聲道,“謝謝你。”

陸清則沒吱聲,用大氅把他也蓋住,感受著懷裡的人呼吸漸漸均勻。

就這麼坐到天色漸亮時,陸清則腦袋靠著柱子,也不知不覺又眯了過去。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送回寄雪軒的寢房了。

陸清則怔了會兒,想起自己有事情忘記問寧倦了。

昨晚那堆散亂在寧倦床上的衣裳……他瞧著有些眼熟。

可惜寧倦已經去武英殿見閣臣去了。

陸清則決定之後再和寧倦算賬,洗漱了一番出來,安平已經候在外頭了,見到陸清則,笑著道:“陸大人醒了,昨兒您說今日再考考小殿下,要不要現在奴婢去將小殿下接過來?”因著寧倦的事,陸清則差點忘了這茬,點頭道:“去將小殿下接來吧。”

安平“哎”了聲,便轉身離開,去接寧斯越了。

陸清則坐在暖閣裡等了沒多久,寧斯越就被接過來了,裹得圓溜溜的小團子,像模像樣地彎身行了一禮:“兒臣見過父君。”

陸清則笑了笑:“往後你父皇不在的時候,就叫我陸大人吧。”

叫老師要是給寧倦發現了,指不定又要發什麼瘋。

他已經開始能摸索到寧倦的吃醋原因了。

寧斯越吃驚地睜大了眼:“可是父皇說……”

“你父皇也說了,我說的話與他同等分量。”陸清則道,“來坐,以後也不必行禮。”

寧斯越有點懵懵的,但還是乖乖點點頭,坐到了陸清則身邊。

陸清則對教書的興致比當權臣要大,左右還在養著腳,不好出門,那教個小孩兒也不錯,便考了考他《千字文》和《論語》。

寧斯越偶爾會有點卡頓,思索一下才說得上來,但整體而言,算得上口齒伶俐,說話也清晰。

臉上帶著點嬰兒肥,說話奶聲奶氣的,可愛得緊。

陸清則不由得想,也不知道寧倦五歲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可愛?

……但寧倦五歲的時候,過得卻並不好。

那時候他還在冷宮裡,母親剛剛病逝,失去了最後的一絲庇護,不得不東躲西藏,免得被皇後派來的人半夜捂死、推進枯井裡摔死、丟進池子裡淹死,為了一點吃的,小小年紀就和狗打成一團。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會養成這麼副偏執的性子。

陸清則垂下眼睫,有一絲難受,腦中不由得掠過個念頭。

如果他能早一點和寧倦遇到就好了。

想完,陸清則定了定心神,又問了問寧斯越其他的情況,得知他在學寫字,便帶著他去了小書房裡,教他念書寫字。

陸清則的態度很溫和,語氣總是不疾不徐的,聲音清潤又好聽,讓人想要信任,寧斯越很快就對陸清則建立起了親近的信任感,到晚上準備走的時候,戀戀不舍的。

陸清則其實算不上很喜歡小孩子,因為小孩子大多鬨騰,但對聽話懂事又乖巧的孩子,總是忍不住憐惜的,尤其這孩子還總讓他想起寧倦小時候。

愛屋及烏,陸清則稍一思考,決定道:“讓小殿下也住在寄雪軒吧。”

話音才落,旁邊就插來聲:“不行。”

聽到這個聲音,陸清則不僅覺得後頸痛,大腿上仿佛還留有鮮明的摩擦感。

已經恢複了精力的皇帝陛下看起來沒有半點昨晚的蒼白可憐,臉色冷淡地掃了眼寧斯越:“懷雪,不要寵壞他。”

陸清則:“……”

這就叫寵壞了?

難怪你被寵得無法無天的。

寧斯越剛升起的一點小興奮,給寧倦無情的一句話打散,可憐兮兮地縮回去,不敢反駁威嚴的父皇,乖乖地問候了寧倦,才跟著安平離開了。

陸清則目送那道小小的身影穿行過梅花林,無語道:“你連小孩子的醋都吃。”

寧倦麵不改色:“怎麼可能。”

他有理有據,振振有詞:“寧斯越既是未來的儲君,就不能嬌慣了他。”

陸清則瞥他一眼:“陛下是一國之君,更不該嬌慣,我往後會注意的。”

什麼?寧倦升起警惕:“我是大人,和他不一樣。”

陸清則懶得和他辯論,又慢吞吞地回到暖閣。

寧倦知道陸清則不喜歡被扶,忍著沒有伸手,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屋,看他坐下來了,微提著的心才放下來。

昨晚的事讓他現在還有點不真實的暈眩感,看到陸清則的臉,那種不真實感就更強烈了,忍不住舔了下唇角:“懷雪……”

陸清則打斷他的話:“陛下,我問你個問題。”

寧倦昨晚才吃了個半飽,聽話得很,閉上嘴聽他說。

陸清則冷冷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您那龍床上鋪著的,好像都是我的衣服吧?”

寧倦一下笑了:“懷雪覺得我很變態嗎?”

陸清則抿了口茶,心想你居然能問出這個問題,大進步了。

寧倦爽快地承認:“嗯,我就是。”

“……”

寧倦看陸清則有點噎住的樣子,感覺可愛得厲害,嘴角淺淺勾了勾,故意道:“我讓人將那些衣物漿洗一下,送回來給你?”

不說昨晚的事,這三年裡寧倦就沒對那些衣服做過什麼嗎?

陸清則果斷道:“我不要。”

愛扔哪扔哪。

寧倦在心底暗暗發笑,但不敢露在臉上,讓人擺了棋盤上來:“許久沒和懷雪下過棋了,來一局如何?”

陸清則慶幸寧倦不提昨晚,也不繼續說衣服的事了,胡亂點了下頭。

棋盤擺上來,陸清則執白子,寧倦執黑子。

寧倦閒聊般道:“前朝鬨到現在,已經消停了許多,等你的腳好了,便能出去走走了。”

陸清則看他一眼:“陛下不妨說說,我能去哪兒?”

“懷雪想做什麼?”經過昨晚,寧倦心裡的不安定已經消除了一些,注視著陸清則,用一種商量的語氣,“我聽安平說,你教寧斯越時……很開心,恢複國子監祭酒之位如何?或者其他的?”

陸清則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想讓“陸清則”重新出現,繼續在朝為官。

也算是一種表態:隻要陸清則不離開他,他願意適當地鬆手。

明明是那麼偏執的性格,居然能做出這些改變……

陸清則心下複雜,皺了下眉,搖頭,又按下一粒白子:“胡鬨,我若是出現在眾人眼前,該怎麼解釋。”

“不必擔憂這個。”寧倦手中的黑子無聲圍上白子,“我已經安排好了。”

陸清則還是覺得不妥:“眼下西南有著寧琮這個隱患,漠北也說不上安定,朝廷若是因我而亂起來,難免會有人借機做些什麼。”

宮裡來往那麼多人,要藏住消息也難,即使不敢對他議論太多,但沒有不透風的牆,想必前朝已經知道,寧倦執意要立的皇後是個男人了。

雖說大齊也有過男皇後,但那時的後宮裡,除了那位男皇後,宮裡還有一堆妃子。

寧倦提早就抱來個宗族的孩子,說明了態度,大臣們不上火才怪。

尤其發現陸清則的身份後,那不得亂了套。

寧倦隻好道:“但老師也不必擔憂什麼,知道你長相的人很少。”

陸清則唔了聲,也是。

本來他就不在人前露臉,見過他長相的人少之又少,現在過去了七八年,大夥兒隻記得他“長得醜陋”,恐怕即使是麵對麵,也不會聯想到他。

寧倦看起來是當真想通了,他不會一直待在後宮裡頭,不過現在他確實也不方便出去。

棋盤上黑白棋子縱橫,寧倦不像從前那樣銳利而殺氣騰騰,但攻擊性依舊很強,每一步都暗藏殺機。

但陸清則總能巧妙地化解困局,再不動聲色將他引誘進陷阱之中。

下到後麵,倆人都不再說話,隻有偶爾清脆的落子聲。

這局棋糾纏廝殺,下到了很晚。

長順進來數子,數完了,笑道:“是平局。”

陸清則手肘抵桌托著腮,聽到結果,也沒有很驚訝:“陛下的棋藝精進了許多。”

寧倦對平局也挺滿意,揮揮手,讓長順將棋盤撤了,聞聲心情更好:“能得到懷雪的肯定,我很榮幸。”

陸清則唔了聲,看他臉色不錯的樣子,後知後覺地想起,寧倦昨晚還疼得要死要活,現在就開始下棋費腦子,不難受麼?

“頭疼是怎麼回事,徐大夫也治不好嗎?”

寧倦微微一頓:“沒什麼,隻是夜夜難眠,時常噩夢,久而久之便偶爾會頭疼,徐恕開的藥沒什麼用。”

陸清則默然了下,寧倦會得這病,與他關係應當也不淺。

他心裡正滋味難言,忽然聽到寧倦叫他:“懷雪。”

陸清則抬起眼皮。

“昨晚有沒有磨破皮?”寧倦的視線落到他兩腿間,“讓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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