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倦手下的動作一頓。
是有過多少學生,還需要算算?!
陸清則把從大學兼職當過家教的學生、參加夏令營教過的學生,以及帶過的幾個班的學生全部算進去,估摸著給出一個數字:“林林總總,幾百個?”
寧倦:“……”
陸清則看寧倦的臉色在那一瞬間切換了不知道多少顏色,心裡忍著笑,用腳輕輕踢了踢他:“怎麼不按了?”
寧倦沉默地繼續給陸清則按小腿,良久,冷不丁開口:“但你現在隻有我一個。”
又執拗地碎碎念補充:“你還說過,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陸清則沒來由地覺得這樣的寧倦有點可愛。
不是從前那種,用長者目光來看弟弟,或是用老師的目光看學生而感覺到的可愛。
是另一種。
寧倦平素在人前寒漠威嚴,鐵血冷酷,底下的人在他麵前,連喘氣重點都不敢。
除了他外,還有誰能知道私底下的陛下是這樣的?
陸清則含笑眨了下眼,挪了挪身下的位置,稍作猶豫後,湊過去,在寧倦英俊的臉頰上輕輕“啾”了一下。
還在碎碎念證明自己地位有多特殊的皇帝陛下倏地就沒聲兒了,微微睜大了眼,連呼吸都凝滯了。
這是陸清則第一次主動親他。
雖然那張柔軟溫涼的唇瓣隻是輕蹭了一下便離開了,蜻蜓點水似的,寧倦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心尖像浸泡在溫暖的泉水中,情緒鼓脹。
不是情.欲,要更溫暖柔軟。
大迎枕靠著也不是特彆舒服,陸清則換了個姿勢,側靠在寧倦身上,淡定地繼續翻看奏本:“寧霽微,彆偷懶,書房裡還擱著一座山呢。”
這也是陸清則第一次這麼主動靠過來。
寧倦渾身都有些僵硬,一時反應不過來。
陸清則沒得到回應,以為寧倦還在為他有過幾百個學生生氣,想了想,伸手順了順他的背,溫聲道:“你是不一樣的。”
除了寧倦,沒有人會這麼執著熱烈地喜歡他,他也不可能接受其他任何學生的追求。
寧倦的喉頭輕微發哽,低沉地“嗯”了聲,右邊的身體一動不敢動的,用著左手,把剩下的奏本批閱完了。
陳小刀身份也不算特彆,進宮出宮一輪,沒引起什麼人的關注。
除了範興言。
日前,乾元節夜裡,陛下遇刺受了傷,暫時修養罷朝,幾位閣臣每日進宮,在文淵閣議事,再由禦前大總管長順把奏本送回去。
乾元節上,範興言就對“新後”的身份有了幾分疑惑,思索一番後,著人去陸府附近盯著,果然今日就得知,陳小刀被陛下的人帶進了宮裡。
陳小刀是陸清則身邊的人,陛下好好地突然把人叫進宮做什麼?
他心底愈發狐疑,很想再見見帝後,試探一下是否真如自己所想,但眼下沒機會,也隻能勉強按下疑惑。
如陸清則和寧倦所料,轉日裡,蜀王府就有了異動。
入京的這幾日,寧琮心如死灰。
那日在青樓裡生生被痛昏過去後,從他醒來,便沒有勇氣再敢看一眼自己下麵。
然而無時無刻不在劇烈發痛的地方,還是在提醒著他,他作為男人的尊嚴沒有了。
那日青樓裡一片狼藉,侍衛在地上翻找了許久,才把滾到角落裡血糊糊的東西找回來,順便和著另一樣東西,妥妥帖帖地放在了寶盒裡,就擱在床頭。
寧琮看一眼都覺得心如刀絞。
他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的,這幾日稍有點風吹草動,就會陷入暴怒,見到個侍女目光偏一點,就懷疑她在看自己下麵,偷偷竊笑,看個侍衛走路帶風,就懷疑對方是故意炫耀自己還有那玩意。
因著他的疑神疑鬼,這幾日蜀王府裡被處死的人也不少,後院裡飄蕩著股血腥氣。
而府外還有小皇帝派來監視的人。
寧琮滿心怨毒的恨意,隻恨京城離蜀中太遠,自己帶的人又不夠多,受到如此奇恥大辱,也隻能龜縮在王府裡不能出去。
隻要有機會,他定要把寧倦剁碎了喂狗,讓他嘗嘗和他一樣的痛苦滋味!
直到這一日,寧琮終於覺得有機會了。
聽聞小皇帝被刺,蜀王府外監視的人變少了,他可以派人出去了。
寧琮想也不想,當即就把手底下剩餘的人叫來,發號施令。
底下的人聽完他的話,頓時麵麵相覷。
且不說現在京城各方勢力彙聚,刺殺陛下會把局麵搞成什麼樣。
重點是,陛下已經遇過刺了,防守必然更嚴密啊!
寧琮看他們猶豫了一瞬,神情陰冷下來:“沒用的一群東西,現在才是最適合的時候,狗皇帝肯定覺得不會再有人敢行刺。都往刀鋒上抹上蜀中最毒的藥,我要他痛不欲生地死!”
他的臉色扭曲猙獰,猛地一拍桌:“把他那玩意也割下,給本王帶回來,本王今晚就拿它下酒吃!”
下屬齊齊失語:“…………”
這,不好吧。
但是最近王爺脾氣愈發的狂躁,甚至還把幾個最忠心的侍衛都砍了,幾個下屬不敢說什麼,硬著頭皮應聲:“屬下明白了。”
寧琮掃了眼這幾個下屬,心裡冷笑不止。
看他沒有了那東西,都不把他當男人看了是吧,最近的態度愈發不敬!
等回來他便把這些人全割了再殺了。
寧琮把桌上的羊皮紙丟下去:“地圖本王給你們畫好了,隻需成,不許敗。”
他從小在宮中長大,十幾歲時就經常在宮裡不同角落抓一些漂亮的宮女太監淫樂,身份低微的宮女太監遇到這種事,自然也不敢說什麼,宮裡的小道沒人比他清楚。
想想自己從前快活的日子,再感受到如今涼颼颼的下麵,寧琮心頭陰毒的殺意愈發翻騰不休。
什麼大計,什麼大局,什麼大業,通通都是假的,有他的東西重要嗎!
他必須今晚就聽到寧倦身死的消息!
下頭的人不敢違逆寧琮的命令,磕了個頭,收起地圖,便下去準備實施刺殺計劃。
天色一點點由明轉暗,夜色降臨後,寧琮捏著鼻子把府中醫師熬的藥喝了,忍著痛從床上下來,翹首以盼,等著紫禁城那邊傳來的好消息。
王府裡沒人敢說話,能不靠近寧琮就不靠近。
他們都覺得,王爺好像瘋了似的,腦子已經不太清醒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忽然有了動靜,似乎有人穿過了大門二門,快步走來。
寧琮以為是手下的人回來了,興奮得臉色漲紅,剛踏出房門,瞳孔驟縮。
回來的不是他的手下,還是一群青衣錦衣衛。
為首的錦衣衛身著飛魚服,挎著繡春刀,亮出牌子:“錦衣衛指揮使鄭垚,見過蜀王殿下。”
寧倦手底下的惡犬,活閻羅鄭垚。
寧琮的後背啥時候一陣陣發寒,扶著門框的手都在發抖,臉頰的也抽了一下:“大半夜擅闖蜀王府,鄭垚,你找死嗎!”
鄭垚抬起臉,嘲諷地朝他露出個帶著分凶煞氣的笑:“蜀王寧琮意圖行刺陛下,刺客供認不諱,刀上之毒,經太醫辨認,乃蜀中獨有——來人,把蜀王殿下‘請’回去,其餘人等,統統帶走!”
寄雪軒裡。
周遭一派祥和,絲毫沒有被刺客驚亂的氣氛。
陸清則和寧倦正相對而坐,聽完小靳粗略審訊的結果。
那些被寧琮派來的刺客,早就因為寧琮最近格外瘋魔扭曲的行徑感到不安了。
尤其是在給他們下發命令時,寧琮眼底的殺氣掩都掩不住。
被抓獲敗露的瞬間,有幾個刺客猶豫著值不值得,沒立刻咬下齒間的毒藥,因此這次捉了活口,更方便陸清則和寧倦的計劃了。
隻是稍作審訊,殘留的幾個刺客便招了不少,還把蜀王下令時的話原模原樣地複述了一遍。
小靳說完了大概,欲言又止了下,沒敢複述那些話,隻低著頭把狀紙呈了上去。
陸清則興致勃勃地湊過來一起看。
隻看了兩眼,他就忍不住嗆了一下,差點把茶水噴出來。
不愧是寧琮,連刺殺都要搞點下路的。
寧倦自然也掃到了那句話,臉上籠了層寒氣,惡心得夠嗆。
陸清則感覺寧琮大概是失去了大寶貝,整個人都變態了,越想越樂,湊到寧倦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低笑道:“陛下,被人惦記的滋味如何?”
“……”寧倦平心靜氣,把狀紙丟下去,“再審,下次交上來的狀紙詳略得當些。”
小靳心裡清楚該詳什麼略什麼,默默磕了個頭,收起狀紙,逃也似的下去繼續審訊了。
等人走了,陸清則也準備溜開了。
卻被抓著腰逮了回來。
寧倦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臉色很認真:“放心,都是你的。”
陸清則:“……”
一點也不想問什麼都是他的。
他掰開寧倦的手,神色自若:“寧琮已然入網,你明日也該早朝了,今晚就分開睡吧。”
不僅是因為熱。
這兩天一到晚上,即使不能做什麼,寧倦抱著他也消停不了。
他每每不經意地撞上寧倦的眼神,都會被那雙黝黑眼底隱藏著的炙熱燙到。
寧倦卻沒放開他,反而抓住他的手指,慢慢揉動著,狎昵卻不輕浮,弄得陸清則從指尖麻癢到心口。
他低下頭親了親陸清則的手指,緩緩道:“老師。”
陸清則好久沒聽到寧倦這麼叫自己了。
尤其是在兩人間氣氛曖昧難明的時候。
他不太自在地偏了偏頭,眼睫顫抖:“……彆這麼叫我。”
寧倦伸手,強硬地把他的臉扭過來:“不許躲。”
陸清則被迫直視他,與那雙漆黑的眼眸再次對上。
寧倦朝他微微笑了一下,絲毫不掩飾眼底的灼熱。
“老師,接受我,就要直視我對你的全部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