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狼後,無論視覺還是嗅覺,都要更靈敏。
寧倦能清晰地嗅到,陸清則身上馥鬱的梅香裡,還沾染了他的氣息。
沒注意露出一小截的鎖骨上,也帶著斑斑痕跡。
盯著陸清則,他也慢慢冷靜下來,鬱悶地低頭蹭了下陸清則的掌心。
或許是因為天氣冷,黑狼寧倦身上的毛發蓬鬆,並不紮手,暖烘烘的腦袋蹭過手掌,很舒服。
陸清則忍不住順手擼了兩把,沉吟著思索這樁怪事的源頭。
思來想去,他腦中忽然驚雷一劈:“不會是那個鈴鐺吧?”
寧倦說不出話,疑惑地歪了歪腦袋。
陸清則匆匆向他解釋了兩句,撐著想要下床。
然而昨晚被弄得太狠,他才起來走了一步,腿一軟,就倒回了床上。
沉默了一下,輕踹了下黑狼:“去拿鈴鐺過來。”
寧倦敏捷地跳下床,走了幾步,不太熟練地跑到外間,叼過昨晚那隻鈴鐺,跑回來放到床上,尾巴搖了搖。
感覺自己很聽話,值得獎勵。
明明變成頭狼的模樣,偏偏又跟小狗似的。
陸清則接過鈴鐺,順手拍拍他的腦袋,習慣性地誇了句:“乖。”
說完,他嘗試著在心裡默念讓寧倦變回去,又搖了搖鈴鐺。
叮鈴鈴一陣響後,什麼變化也沒有。
陸清則又拿著鈴鐺研究了半天,都不得要領,隻得緊急修書一封,加急發去漠北,詢問陳小刀這邪乎的鈴鐺到底怎麼回事。
在陸清則重新寫信派人送去時,黑狼在屋裡溜達了兩圈,也大概熟悉了這具身體,默默地趴到陸清則身邊。
陸清則看他有點蔫蔫的樣子,有些不合時宜地想笑,安慰地摸了摸他尖尖的耳朵:“會變成這樣,也能變回來,這兩日我先替你處理些政務,彆怕。”
黑狼的黃金獸瞳盯著他,眨了下眼。
陸清則低下頭,不嫌棄地在他眉心親了下:“放心,就算變不回來,我還能不要你嗎?”
黑狼眨了眨金燦燦的獸瞳,腦袋也低伏下來,趴在他身邊。
似乎是被安慰得舒服了點。
陸清則看他這個樣子,欲言又止。
怎麼有種在養狗的錯覺?
寧倦這個樣子,也不好出現在人前,陸清則把寄雪軒的宮人叫下去七七八八,又讓廚房炙烤了些熟肉來投喂。
黑狼懶洋洋地趴在他身邊,陸清則喂就吃,陸清則不喂,他就湊到陸清則身上嗅嗅。
長順已經將今早收上的奏本送上來了,陸清則翻看著,推開黑狼的腦袋:“安分點。”
黑狼悻悻地趴回去,咬著陸清則的衣角。
陸清則懶得管,隻要不咬他就行了。
屋內氣氛剛趨於和平,外麵忽然傳來聲唳叫。
不知道溜達去哪兒的小雪又回來了,飛來了寄雪軒找陸清則。
黑狼嗖地抬起頭,警覺地盯著外麵,眼眸半眯起眼,露出了危險之色。
陸清則看他反應這麼大,啼笑皆非地拍拍他的腦袋:“你跟小雪計較什麼?”
說完,他起身走出屋。
寧倦變成這樣,他無心陪小雪,想叫小雪回鷹房去。
哪知道門一開,身邊嗖一下竄過道黑影,黑狼居然迅捷地鑽出了屋,和落到簷上的小雪對上了。
小雪原本懶洋洋的鷹眼嗖地睜大了,渾身毛一炸——哪來的狼?
它不就出去玩了一段時間,怎麼回家陸清則還養新寵物了?!
一狼一鷹充滿敵意地對視著,隨即不知道哪裡的冰鉤“啪”地掉下來,小雪猛地俯衝下來,黑狼也露出了獠牙利齒。
居然就打起來了!
陸清則站在門口,看著這個雞飛狗跳的場景,深深地吸了口氣:“你們倆……給我停下來!”
兩道身影倏地分開,空中飄過幾根羽毛,黑狼一巴掌將掌下的羽毛藏起來,無辜地看過來。
小雪的鷹嘴上勾著幾縷銀黑色的狼毛,心虛地低下腦袋。
陸清則拎著黑狼的後頸,指了指小雪:“回鷹房去麵壁。”
小雪不甘心地瞅了瞅陸清則身邊的黑狼。
陸清則拍了下黑狼的腦袋,又氣又好笑:“你也彆想好過。”
聽到這一聲,小雪才滿意地飛走了。
陸清則拎著寧倦回了屋,簡直不知道從哪裡開始罵好:“跟隻鳥都能打起來,陛下你真是出息!你還真當自己是匹狼了?”
寧倦渾身的毛發都亂了,淡定地舔舔爪子,變成黑狼後,思維好像也有些獸化。
看不得臭鳥的脾氣就壓不住了。
他耳朵尖尖豎起來,享受地聽陸清則罵他。
老師的聲音真好聽。
連教訓起人來也是那麼好聽。
陸清則看他一副不聽罵的樣子,火大又無奈,點了點他的腦袋,起身出去,讓人拿一把梳狗毛的梳子來。
梳狗毛?
安平正茫然,冷不防看到道黑影從陸清則身邊走過,嚇了一跳:“什、什麼東西?!是、是頭黑狗?”
陸清則淡定地將門又掩了掩,往後踢了一腳,示意黑狼滾回去蹲著,微笑道:“嗯,陛下養了條黑狗。”
安平小時候被狗咬過,怕狗怕得不行,連疑惑寄雪軒什麼時候養的狗的心思也沒了,慌忙下去拿梳子。
陸清則拿到梳子,回到屋裡,就看到黑狼趴在厚厚的地毯上,不滿地望著他。
為什麼要把他藏起來,是他不夠英武嗎?
還對外人說他是狗,他就算是狗,也隻是陸清則的,其他人有資格聽嗎!
陸清則不知道麵前的黑狼豐富的心理活動,坐下來,讓他腦袋趴在自己膝蓋上,一下下給他梳毛,看他不滿的樣子,哼笑道:“誰讓你跟出來的,你現在這副樣子也敢在人前出現?”
嘴上雖然嘲笑,但陸清則梳毛的動作很輕柔。
寧倦幾乎可以想象到陸清則望著他的柔和眼神。
屋內暖融融的,身周縈繞著染著他氣息的梅香,安心又令人滿足。
黑狼舒服得眯起眼,慢慢收斂起了骨子裡的攻擊性。
陸清則仔仔細細地給他梳毛,梳到尾巴時,也沒多想,抓起來就是一梳子。
原本安安分分躺在他懷裡的黑狼突然像是被拽住了什麼命脈似的,騰地抬起頭,金黃的眼瞳變成豎瞳,情緒緊繃。
陸清則疑惑地又擼了兩把:“怎麼了?”
手感還蠻不錯的。
話音剛落,他就被猛地撲倒了。
好在地上鋪著厚實的軟毯,陸清則並未被磕到,但也被那股衝勁弄得眼前花了花,才緩過來。
黑狼興奮地壓在他身上,溫熱的舌頭舔著他的嘴角,像是在對待什麼珍寶,想要將他吞下去,又怕傷到他,舍不得吞。
寧倦犬齒發著癢,很想咬陸清則。
但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攻擊性太強,陸清則的身體又太脆弱,他咬下去一定會後悔,隻能克服著本性,委屈自己,舔舔在他眼裡無比香甜的陸清則。
變成狼的寧倦力道比從前還大,陸清則想掙紮都無處掙紮,被他舔得受不了:“寧霽微,你有完沒完!”
寧倦更委屈了。
他現在這個樣子,陸清則卻連親親都不願意給他!
陸清則被舔得臉上濕漉漉的,爬起來打濕帕子,擦了擦臉,悶著臉回到榻上,低頭就看到皇帝陛下的狼爪子按在榻旁,無辜地和他對視。
陸清則麵無表情:“滾下去,不許上榻。”
和小雪打架的事,他氣也還沒消呢。
黑狼委屈地“嗷嗚”了聲,可憐兮兮地趴在榻邊。
陸清則不搭理他,繼續處理剩餘的奏本。
除了處理這些政事,還有國子監的公務亟待處理,下午還要見見其餘閣臣。
大臣們對陛下生病時陸清則暫代大權也見怪不怪了,商議完回到寄雪軒的時候,天也快黑了。
陸清則的怒氣也消得差不多了,望了眼漠北的方向。
八百裡加急的信,應當最遲明天就能送到陳小刀手上,這兩日就能有回複。
若是寧倦恢複不了……他就隻能繼續暫行大權了,日子久了,底下必然會有無數流言蜚語,總要有應對各種狀況的準備。
陸清則慢慢思索著,回到寄雪軒,就看到黑狼寧倦在屋外等著他,見他回來了,輕巧地幾步走到他身邊,咬著他的袖口扯了扯。
像是在撒嬌,讓他彆生氣了。
陸清則心裡一軟,方才滿腔的憂思在看到寧倦時也消了。
大不了就守著寧倦,做個有實無名的攝政王,等小斯越能掌權了,他再帶寧倦離開就是。
想到這裡,陸清則笑了笑:“今晚安心睡,說不定一覺醒來,你就變回去了呢?”
寧倦不想讓陸清則擔心,努力適應著這具身體,態度平和地點點腦袋。
可惜第二日醒來,寧倦依舊沒變回去。
陸清則身形瘦弱,黑狼體型又過大,輕鬆地將他護在懷裡,身上暖烘烘的,像是披著條會發熱的厚實毯子。
看陸清則醒來時肉眼可見的滿意,寧倦心裡不由泛起淡淡的傷感。
如果現在是夏日,嫌熱的陸清則第一反應應該是把他踹下去。
經過一夜的平複,陸清則又鎮定了不少,起來梳洗了一番,習慣性地把安平送上來的藥端起來,熟練地倒進一個窄口小花瓶裡,銷毀證據。
得做出寧倦還在病中,在喝藥的假象。
那花瓶口那麼窄,陸清則卻能穩穩地一線倒進去,半點不濺落的。
無他,唯手熟爾。
寧倦看著陸清則熟練的動作,緩緩眯起了眼。
陸懷雪,你可真行。
難怪他偶爾會嗅到股若有若無的藥味兒,又不能確定來源。
陸清則做這個動作太過習慣,倒的時候,才後知後覺背後那雙盯著自己的獸瞳有多不善,心虛地僵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啊,漠北的信不知道到了沒有,我去問問。”
說完,放下藥碗,三兩步就躥了出去。
邊跑邊在心裡慶幸,還好寧倦現在不僅說不了話,還什麼都做不了。
黑狼跟在後麵,尾巴搖了搖,狼視眈眈地盯著陸清則的背影。
陸清則好像誤會了,他怎麼會覺得他現在這個樣子,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他會的可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