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內的氣氛很喧鬨, 也不妨礙謝闌夕聽見沙發旁邊,裴賜猛烈地咳嗽了好幾聲,轉頭望去, 見他拿起茶幾上的白酒就往嘴裡灌,跟喝白開水一樣。
謝闌夕記得他不愛喝酒的, 起初被哥哥安排到謝氏集團工作時,不得不去應酬, 每次都染得滿身酒氣回來, 又怕她擔心,事先會備一套乾淨的西服在車上, 換了新的, 才回彆墅。
裴賜不會耍酒瘋,醉了,那雙桃花眼尾會像沾了一點胭脂色般, 看人極深。
謝闌夕失神片刻, 發現自己還記得這些細枝末節, 不願意繼續深想, 她起身,換了個地方玩手機,與裴賜不動聲色地離開了安全的距離。
公司聚餐鬨到了快十一點才結束,外麵的道路都沒幾個人影了, 隻有路燈照映著漆黑的夜。
謝闌夕給林間書打了通電話, 無人接聽, 她隻好網上約車,正站在會所門口徘徊時,看到裴賜從電梯那邊走過來,手臂挽著西服外套, 一身白襯衫和長褲將他襯得格外清冷挺拔,很引人注目。
他是精準來找她的,走到跟前說:“我送你回去。”
謝闌夕晃了晃手機:“已經約車了。”
“夕夕。”裴賜眸色盯著她,加重語氣:“彆拿你自己開玩笑。”
他看了眼腕表時間,說教的模樣跟以前如出一轍,仿佛對待不聽話的小孩:“現在十一點整,等你約車的司機來,起碼還有二十分鐘……這麼晚,我不知道你那位同居的男朋友是怎麼放心讓你獨自回去。”
以前無論是謝闌深,還是他,從未讓謝闌夕獨自天黑了還在外麵過,都是他們親自陪著。
裴賜見謝闌夕抿著嘴,很倔強地不看他,索性也懶得問,直接拽著她細胳膊上車。
“裴賜,你這是綁架!”
謝闌夕力氣與他懸殊太大,被摁在了副駕上,想解開安全帶下車,下一刻,車內就都上了鎖,怎麼也打不開門了。
她眼睛憤怒地看向這個一意孤行的男人,氣上頭:“我都說了約好車了。跟你回去,和網約車司機回去有什麼區彆?你對我來說,不就是個陌生關係的男人嗎?”
裴賜被她這番控訴得臉色不太好,卻沉默寡言地啟動車子。
車子沒開多久,謝闌夕突然想起他這是酒駕,瞬間更坐不住了:“裴賜,你是不是醉糊塗了?”
裴賜車開的很穩,語調更是:“我酒勁已經散了,你要不放心,可以報警。”
聚餐了幾個小時,他隻喝幾口而已,散場前,還特意吃了解酒藥。
但是這個說辭無法讓謝闌夕感到安心,堅持要他靠路邊停,找代駕來開。
一番僵持之下,裴賜將車停駛在了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街旁,窗外倒映進來的光,折射在他側臉輪廓上,神色看不出任何波瀾,隻是修長分明的手指反複地握緊方向盤。
謝闌夕解鎖下車,去便利店買了水和酸奶解酒,一會後才回來。
裴賜側頭,盯著她的眼睛。
車內的燈光暖黃,落在謝闌夕卷翹的眼睫之上,透著柔和的光,沿著往下,臉蛋的線條很讓人感到舒服,當抬起頭,那黑漆漆的眼珠望著他時,安靜無比。
不知不覺,裴賜遵從心底最深的欲念,忍不住去靠近他。
溫熱的氣息輕輕地撲灑在她發間,就在作勢要吻時,謝闌夕避開半寸距離,聲音很低:“你要這樣,我就真報警了……”
在封閉的空間內,裴賜不進也不退,就這樣僵持著姿勢,誰也沒繼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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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之前,謝闌夕回到了公寓,打開燈的一瞬間,感覺全身力氣全無。
她扔下包,在地板上坐了很久,直到把情緒壓下。
抬頭看,發現客廳空無一人,安安靜靜的,沒有聲響。
顯然,林間書還沒回來。
謝闌夕扶著牆起身,先去浴室簡單洗了個澡,將包廂內沾染的淡淡煙酒味洗淨,換了一身淡粉的絲綢睡袍出來,她去廚房泡了杯紅糖水喝,正走神時,聽到門外的動靜。
是距離她回家四十分鐘後,林間書終於回來了。
謝闌夕握著玻璃杯走出去,叫了聲:“間書?”
林間書一手將領帶扯開,也沒應她,徑直地走到衛生間去吐,背影看上去還有些搖晃,不一會兒,就傳來了瓶瓶罐罐打翻在地的聲響。
謝闌夕是等他吐完才進去的,衝水聲響起,男人半跪在馬桶前,坐在了地上。
燈光下,他將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隨手扔在了浴缸裡,揉了揉太陽穴,帶著酒氣看她:“這麼晚,還沒休息?”
謝闌夕輕聲說自己也剛回來,過去扶他起身,又問:“怎麼喝成這樣?”
林間書歪著頭跟她解釋,舅舅組局介紹他認識一些行業領域的商人,男人應酬難免貪杯,一不小心就多喝了。起先他找借口說要開車不能喝,後來實在是招架不住那些人敬酒,喝一杯先例,就有第二本等著。
謝闌夕將他扶到客廳坐,有點心疼說:“下次喝酒前,先備點酸奶,會不容易醉。”
“我沒醉。”
“先把解酒藥吃了吧。”
林間書不老實吃,手臂去摟她的肩,將臉挨了過來:“夕夕,你很快就是老板娘了。”
謝闌夕好笑看著他:“嗯,辛苦林總了。”
林間書眼神凝視著她這張柔和的臉蛋兒,近乎癡迷般:“你羨慕不羨慕你嫂子的生活?放心……等我公司成立了,也會讓你像個富太太一樣過上好日子。”
謝闌夕眉心輕擰了下,輕聲說:“間書,你是不是想錯了……我跟你說過的是,我羨慕哥哥嫂嫂的愛情。”
她要想過富貴生活,隨時都可以回謝家住大彆墅,讓哥哥給她買各種奢侈品。
林間書手掌緊扣著她的肩膀,往懷裡壓,斯文的臉龐在她的頸窩嗅著,一邊慢慢找到她手指,緊緊相扣:“夕夕,我太喜歡你了……喜歡到想獨占你,把你花了謝闌深多少錢,都賺還給他,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謝闌夕搖頭:“我跟哥哥是一家人。”
“夕夕,等你嫁進林家,你跟謝闌深就不是一家人了,跟我才是。”
林間書的這句話,不知怎麼地讓謝闌夕心底咯噔了下,她想到倘若將來有一天跟哥哥疏遠了,要與林母成為最親密的家人,就渾身不自在極了。
林間書聞著她發間的香氣,目光沿著肩膀往下,是謝闌夕睡袍下露出的兩條腿,膚色倒是雪白,就是過於的纖細。
這樣的女孩適合抱在懷裡珍藏,從第一眼看到她,林間書心底就有個聲音告訴自己,等待已久的愛情終於來了。
他有想吻她的想法,奈何謝闌夕輕輕推開他說:“你剛吐過,快去洗澡吧。”
……
將人哄去衛生間後,謝闌夕把解酒藥和溫開水放在茶幾上,隻留一盞夜燈,便回房間了。
公寓是三室一廳的格局,她住主臥,隔壁睡著林間書,畢竟兩人還沒徹底打破那層關係,搬進來時,還是先各住一間,另外小的房間拿去改造成了書房。
謝闌夕關上門後,身子蜷縮地躺在了柔軟舒適的床上,安安靜靜聽著外麵。
林間書洗完澡後,腳步聲在客廳停留了會,應該是吃了藥,又一路回到了隔壁房間,隨著門關上的動靜,一切都恢複了深夜的寧靜。
謝闌夕望著白色天花板,腦海中浮現的卻是裴賜今晚在車上的畫麵。
他在代駕沒來之前,十分冷靜地下車,讓她鎖好車門,以免他上來做出冒犯她的舉動。
直到代駕匆匆趕來,裴賜在路邊問他要了根煙抽,臉龐在燈光下很是慘白,最後望了她一眼後,讓代駕開車送她回公寓,而他攔了輛出租車,在後麵保持著安全距離跟著。
謝闌夕扯過旁邊的枕頭蓋住自己,呼吸深了深,今日注定失眠。
好在定了鬨鐘,隔天準時就起床了,主臥自帶衛生間,她換了身職業淺藍套裙,化了淡妝,趕緊出來。
剛走到客廳,看到林間書竟然早就坐在餐桌前,還做了豐盛的早餐,穿著一身淺灰色的西服,看上去斯文又紳士極佳,絲毫不見昨晚酒醉時的狼狽模樣。
見她出現,林間書盛了半碗瘦肉粥,擱在桌上,笑了笑:“過來吃飯。”
謝闌夕淺笑問:“頭還疼嗎?”
“不疼了,夕夕的一片解酒藥比神仙藥還管用。”
林間書去拉她的手腕,顯然恢複如常時,又是那個溫暖貼心的好男友,問起她昨晚是怎麼回家的。
又歉意滿分地跟她道歉,沒有及時接電話。
謝闌夕隻字不提裴賜,隻說是同事送她了一程。
林間書笑容不變:“哪位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