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家的晚飯已經上桌,寧知星和寧知中照例當起了小幫手。
負責拿碗筷的寧知星習慣性地多拿了一份碗筷,擺到桌上的時候才微微一怔。
長久的習慣忽然要改有點難,每回拿的時候,她都下意識數七份。
寧知中看著桌上的碗筷開始數數,他做不到張口就來,默默地使用了雙手工具。
寧知中的手指一根根的展開:“……六、七,對了,我們家有幾個人來著?我來數一下,奶奶……”
“七個。”寧振強故意插嘴,看著寧知中氣得跳腳,臉上就是笑。
自打他背著小侄子、小侄女練字這事被發現,他就光明正大起來,每天沒事就寫一寫。
不過作為報複嘛,他也開始了欺負小侄子大作戰,誰讓這小子和寧振濤如出一轍,說話欠揍。
寧知中瞪了一眼二叔,露出了記仇的眼神,心裡的那本記仇本上最近滿滿的全是二叔的名字。
等明天掃豬糞的時候,他一定要一不小心……嘿嘿。
寧振強一看就知道寧知中沒想好事,他去洗了把手而後站定在寧知中麵前,趁他沒反應過來,怒搓小侄子狗頭。
水滴抹了寧知中一臉,他呆呆地看向二叔,再度成了憤怒的小鳥鼓起臉頰。
“二叔,你就彆欺負哥了。”寧知星避開二叔試圖用擦桌巾偷龍轉鳳的動作,拿起自己的小毛巾仔細地給哥哥擦了擦臉,而後看著哥哥立刻開始N瑟和二叔做鬼臉很是無奈。
小叔好歹還能反手呢,她哥這可是屢戰屢敗。
寧知中:“阿星,你多拿了一份碗筷。”
寧知星眼神有點小失落:“我又忘了,也不知道小叔什麼時候回來。”她勉強地笑笑,臉上的小梨渦出現,表情要人很是心疼。
“沒事,就放著吧,等等我收……”
正說著話,門外就傳來自行車的鈴聲,寧知星比誰反應都要快,眼神一亮便往外跑,寧知中和寧奶奶稍慢一拍,也跟著往外走。
“正好,不用收了。”吳鳳英沒出去,今天負責打飯的她默默地往寧振濤的碗裡多打了兩勺實的。
振濤這段時間沒回來,怕是瘦了很多吧?
寧振強低頭瞥了眼桌上的七個碗,眼底有笑意;“嫂子,今晚我可不洗碗了,要他洗,他都逃了那麼久的班了,這段時間你和媽也累了。”
坐在那不動如山的寧振偉咳了一聲:“少欺負點振濤,才回來,也不知道在外麵受沒受委屈。”
他這小弟人皮,又打不過人,打小要不是老二幫忙算計人,或者他幫忙撐場子,那都不知道要被揍多少次了。
寧振偉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迅速柔和軟化下來,這一家人又齊了。
頭一個趕到門外的寧知星此刻正目瞪口呆。
如她預料,來的人確實是寧振濤沒錯。
可他就這麼直直地從家門口往前衝去――
“你乾嘛呢?不回家吃飯?”寧奶奶很是無語,把寧知星往家門口帶了帶,這塵土飛揚的,等等弄臟了阿星阿星又想洗澡。
“我――回――”遠遠地隨著寧振濤的喊聲,家門口三人組便見證了一場腳刹表演。
隻見寧振濤車輪還沒完全停下呢,兩隻腳就落地,活像是在跟著自行車跑步,最後是踮著腳尖臀部都離了坐墊,自行車尾都顛得往上飛了,這才終於堪堪停下。
而後寧振濤總算在離家略有段距離的地方停住車,下車牽著車往家裡的方向走,隻是車停下了,鈴聲還停不下來來。
隻是吧這走路的姿勢大張大合,讓人總覺得他好像剛剛受到了點疼痛折磨。
“自行車是這麼騎的嗎?”實誠的寧知中發出疑問,“我之前看彆人騎都不是這樣的。”
他這話同時開啟了寧奶奶和寧知星的大笑開關,兩人笑得前俯後仰,還好沒有失去重心。
這事是奇怪,可要是寧振濤做的,就不奇怪了。
寧振濤牽著車,努力繃緊表情,另一隻手努力折騰著自行車撥鈴總算要它停了下來,隻是在聽見小侄女和親媽的大笑時眼神有些哀怨。
那什麼,這騎自行車的感覺,和他想的不一樣啊。
寧振濤事實上就騎過一次自行車,還是當年大隊長在教兒子學的時候蹭過一次,不過一向自信的他認為自己已經熟練掌握。
於是剛剛和廖旭東趕到長水縣,一聽縣政府有輛舊的自行車能讓他騎車回家他就立刻答應了下來。
然後……
這著急回家也是情有可原,他就拚了命地踩腳踏享受起了風馳電掣的快感,還真彆說,尤其是什麼下坡路或是顛簸的時候,你人直接站起來都不用坐在坐墊,就能感覺到那種在風中誰也跟不上我的快樂。
隻是為了避免撞車,那不是得打個自行車鈴嘛!可打著打著,這兩老車的弊病就出來了,這鈴聲關不掉了。
關不掉了也行,反正聽久了也覺得習慣,可怎麼能想到快到家了,刹車突然不太管用了?倒是能減速,可卻做不到直接刹車。
剛剛要不是他機靈,那肯定在侄子侄女麵前摔個大馬趴,給哥看到了還不知道要怎麼笑他呢!
寧振濤把車停在了家門口,看著出來的家人眼睛就立刻有些濕。
他才不是想哭,隻不過是剛剛硬刹車腳疼而已。
“小叔,你回來啦!”寧知星沒客氣,往前一奔,她和小叔那是養成默契了。
對這樣的場景有幾分不知所措的寧振濤這下已經找回了感覺,他直接順著把小侄女抱起,往上就拋了兩下。
“回來了!”
外麵什麼都好,可就是少了家裡人不好。
“阿星和阿中都瘦了,媽你也是,辛苦了。”寧振濤心懷澎湃,還順勢抱著寧知星轉了一圈這才被寧奶奶和寧知中同時攔下。
敞開的門內能看到屋裡,寧振濤興奮地揮舞著手臂:“大哥、大嫂、二哥我回家了!”
他鼻子有些酸,家裡人看起來都瘦了一些:“我回來了,你們就好好歇息,要趕緊養胖點!”
一起往裡走的時候,寧奶奶一手牽著寧知中,空出來的手則悄悄擦了眼眼角。
“你不也是嗎?在外麵那麼久,那麼辛苦,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我心疼……”寧奶奶話到嘴邊,忽然咽下,疑惑地打量了下小兒子。
“我想你們想得都吃不下飯呢。”
“你胖了。”寧振強一錘定音,“你想我們想得都胖了,辛苦你了。”
剛剛還一片溫馨,現在就儘是寧振濤的辯解,他努力收腹,低頭看看自己再看看哥哥:“我,我沒胖,我這是水腫!”
“水土不服才水腫的!”
其實他也沒吃多少,可問題是出去的勞動量比在家裡少太多了。
寧振強使出了無敵的抬杠攻擊:“你說水腫就水腫吧。”
寧家又重新恢複了熱鬨。
……
縣城公安局一早便開始了補充訊問的工作。
徐二事先想了許多他們會問的問題,卻不想這訊問進行得比他還快,甚至一副立刻就要結束的樣子。
眼看這已經要把他帶走,徐二便再也無法控製自己。
“我舉報!我舉報有其他人從市裡投機倒把東西到縣裡。”他聲嘶力竭地吼道,“他們沒準也賣豬肉呢!市裡縣城倒騰,也是可能的!”
豬肉這個關鍵詞要剛剛正打算走的人又坐了下來,合上的本子重新攤開:“說一下你了解的情況。”
徐二神情決絕。
他剛剛已經求爺爺告奶奶地問到了,他家裡人不是不來看他,是之前被隔離了,他的兒子好像還住院了幾天才回去。
而就現在警察隻言片語泄露的內容裡,他總覺得自己是脫不了罪了,而且好像這罪名比他想象的要大很多。
他怨恨起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如果不是寧振強先賣東西,他又怎麼會想到這個賺錢的渠道呢?如果不是寧振強那麼久沒被抓,他又怎麼會這麼毫無防備呢?
他努力把腦袋裡知道的部分拚湊,讓他聽起來更嚇人一些:“我說,我要舉報的是我們村的寧振強,他也經常投機倒把,和高山村交易,而且就在豬瘟爆發的前後,他還去了市裡一趟,帶了可多東西,這些村裡人都知道!他那天一去就是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