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
“不行。”寧奶奶低頭縫著衣服,手上動作利落,給出來的答複斬釘截鐵。
燈光柔和地打在了寧奶奶的身上,她戴著的老花眼鏡打出了個重影,眼鏡後麵的眼睛微眯,這倒不是看不清楚,是潛意識的反應。
寧振濤被會心一擊,他一臉哀怨,拉長了聲音開始了山寨版撒嬌:“媽——”
他平時老看阿星和阿中這麼撒嬌,大家都很吃這一套。
這方法很棒,現在是他的了。
成長時期的少年大多有中二的毛病,尤其是在有兩個早熟兄長做榜樣的情況下,寧振濤早不知道多少年前就和撒嬌這一工具說了再見,開始了用自己非凡的話術挑戰全家底線的道路。
他這麼忽然一撒嬌,還撒得這麼一波三折矯揉造作,剛進門的寧振強差點絆到,下線如有神的寧奶奶好懸沒縫歪。
“叫媽也沒用。”在家庭縫補行業浸潤多年,常年摸黑縫補的寧奶奶可沒想到自己居然差點因為兒子撒個嬌翻車,她瞪了寧振濤一眼,把手裡的線頭打結,這兒子要是再作妖就不好,可不能把衣服折騰壞。
衣服折好放桌上,寧奶奶便把眼鏡也脫了下來,仔細地收好放到了眼鏡盒裡,雖然賣眼鏡的說這眼鏡挺結實不用太仔細對待,可寧奶奶滿腦子隻有這眼鏡的價格,貴的東西就是得好好收著,更彆說這眼鏡上還有她的兩個乖孫的心意了。
這眼鏡是在C市買的,就按她的個性,當時看了價格和那環境其實就打算掉頭走的。
可寧振強和寧振偉一左一右拉著她,她動彈不得,兩人嘴巴還念叨個沒停,平時總不吭聲的寧振偉這時候話也多了。
“媽,這可是阿星特地交給我們的任務,她說她注意好久了,你每次縫衣服看東西都眯著眼睛,你怎麼不和我們說呢?”
“天天這麼眯著眼視力會不好的,我這當爹的可是答應阿星了,今天一定保證她奶奶帶著眼鏡回家。”
“是啊,媽,你放心,這回可不是你倆兒子孝順你,是你孫女孝順你呢,阿星和阿中商量了,你可彆小看他們倆,他們倆現在兜裡可不缺錢,兩人一人一半包圓了,我和你大兒子兩個人就是來幫忙跑腿的,我們可不出錢。”
“媽你就買吧,要不回去他們倆不開心你不也看著難受嗎?”
寧奶奶正打算用“把錢存著以後給兩孩子花”結束這段對話,可卻還是拗不過兩個兒子,最後就這麼彆扭地帶回了眼鏡,彆看這眼鏡現在天天呆在眼鏡盒裡不見天日,其實剛帶回家的時候,寧奶奶已經戴著它去村裡炫耀了一圈了。
她這一炫耀,現在村裡孝順的標準就已經從買衣服、辦壽宴更新到買眼鏡了。
寧振濤看著無情的親媽想不明白,這同樣的招數阿星和阿中用了就一招製敵,他用了怎麼就“郎心似鐵”呢?
“媽,我去省裡陪阿星和阿中住不好嗎?你怎麼就是不答應。”
他隻要想到阿星和阿中這麼兩個小不點自己在學校,他心裡就很不安穩,他們倆這麼小,萬一在外頭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再說了,他也舍不得阿星和阿中,寧振濤承認,他骨子裡是念家的,雖說他現在有了工作,看似“獨立”在外,可對他來說,隻要身邊有家人,那就還和在家一個概念,現在阿星和阿中跑了,那不就真剩下他一個人了麼?
寧振強和母親對視一眼,兩人都笑了。
讓阿星和阿中自己到省裡待著其實他們也擔心、也舍不得,但是阿星有一點說得對,他們倆之後那可還是要念大學的,總不能永遠家裡長輩跟著照顧他們吧?
而且就阿星和阿中現在的年紀,在村裡已經勉強能算個半大小子,就說他和振濤,當年去縣裡念書的時候也這個年紀,那時候自己每天走山路上下學,哪有什麼非得大人跟著的道理。
當時想的是為未來做準備,要阿星和阿中稍微習慣一下宿舍生活、在外生活,可現在嘛,倒是一個真正的大孩子跳出來了。
寧振強:“阿星和阿中每半個月都會去你那或是到村裡,他們在學校雖然是住宿舍,但是學校的老師答應我們了,會關照他們,給他們安排的宿舍離學校裡的電話很近,老師也同意了,每周至少能往家裡打兩回電話。”
“可是……”
“你彆忘了,肖先生還在省城呢,他們機械廠和一中的距離不算遠,他們家阿燁也在一中念書,我和肖先生通過電話了,他也會幫忙照看著兩個孩子。”
寧振濤欲言又止,哥哥這麼一說,他剛剛的擔心好像顯得沒有必要了。
“再說了,我們也可以去省城看他們大家排個順序,每個禮拜去個一次還是能行的,至於你就彆想了,你現在食品廠的工作很重要,哪有功夫每天到省城又回來?”
寧振濤被說服了,可情緒還是不太高昂。
寧振強看著歎了口氣,走過去摸了下弟弟的頭。
“哥,你乾嘛?”這一被摸頭,寧振濤便一個激靈,往旁邊橫跳了老遠,“哥你乾嘛?不知道男人的頭摸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