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 90 章(1 / 2)

徐珍並不知道妹妹的有口難言, 她心有焦灼地打著轉,反反複複念叨的還是同一句:“阿玉,你不應該去的。”

她愁眉苦臉, 這種時候也怪不得妹妹打著姐妹倆的名號去替她舉報了,畢竟這事的根源在她,妹妹也隻是替她出頭罷了。

今天一早東窗事發,來的人雖然沒透露舉報人, 可全家目光那可都落在了徐玉的身上,徐珍當時還想著說是自己乾的, 可爸媽完全沒被迷惑,要不是妹妹跑得快又有外人在, 恐怕當場就會有一頓打。

“怎麼就不該去了?”徐玉譏諷地笑了,“他們怎麼不想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人該乾的呢?自己不當人, 做了這種誰都看不過去的事情, 現在倒還成了我的錯嗎?”

徐珍囁嚅著嘴唇, 聲音漸弱:“阿玉, 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是,但是你不該怎麼說爸媽和奶奶,要是讓人知道就不好了。”

妹妹和她不一樣, 會讀書, 有想法, 而她隻會念叨著這不該那不該。

羨慕的同時更多的是恐慌, 她害怕這些不同尋常的行為。

“那就讓人知道好了, 他們有臉的話就把事情往外說,看看他們敢不敢讓外人知道,自家女兒才十二呢就被他們拿錢賣了, 還是找了個腿腳不便利的人做買家。”

“賣完兒媳婦開始賣女兒,就他們家的兒子是寶貝是吧?”

“你醒醒吧,你每天在家裡任勞任怨,就是讀書也沒耽誤乾活,怎麼,這是困難到沒米下鍋了還得賣孩子?你彆再想著替他們找借口了,他們就是覺得賣女兒輕鬆!”

徐玉一套三連擊打得徐珍頭昏眼花。她眼淚汪汪,往地上一蹲,就這麼哭了起來。

“你哭什麼哭?”徐玉咬著唇,不知道如何是好,勸不動徐珍彆哭,她隻能就地坐下,聽著徐珍壓抑的抽泣聲心情暴躁。

都怪那該死的書。

書裡明明寫道,吳桂花在生下兒子後,終於解開了自己不能替徐家傳宗接代的心結,和徐奶奶的那點裂痕也總算愈合,徐和平也能抬頭挺胸了。

有了兒子後,兩人不在遺憾,也不會衝著“徐玉”說什麼“要是你是兒子就好”的話,從此一碗水端平了不說,對女兒也是格外疼寵,對待生活更加認真。

可現實呢?現實是懷胎十月,家裡神神叨叨……不知道哪來的說法,說常見著女兒容易再生個女兒,吳桂花和徐奶奶直接合作,每天呢,徐玉和徐珍連上桌吃飯都不行,得避著吳桂花走。

徐家的金孫總算落地,徐玉還以為日子能鬆一口氣,卻不想這是一切變本加厲的開始。

原先總是捶著胸口說自己睡不著想兒子想孫子的徐奶奶不再念叨徐二他們,開始以吳桂花為中心,婆媳倆和好如初,你儂我儂,然後被壓迫的人不是彆人,是她和徐珍。

徐玉兩輩子就沒過過這麼苦的日子!讀書乾活都得做,吃飯吃不飽,要錢沒指望,做起了家裡的工具人,徐珍倒是適應良好,可她忍不得,這也激勵了徐玉拚命讀書,可勁想逃離這個魔窟。

徐玉靠著兩輩子的知識積累和成年人的理解力,終於勉強搭上了升學的順風車,這不,今年以她的成績,雖然算不上佼佼者,但也夠上初中,可她忘了一點,初中的學費更貴了。

更可氣的是,一向悶不吭聲的徐三,忽然出息地乾出了件大事,他找到了一條到鄰近縣城磚瓦廠做工的路子!

而這條路子付出的代價在徐三看來並不多,隻要許一個女兒出去就好。

簡單來說,就是那磚瓦廠有對夫妻,一個是正式工,一個是臨時工,他們隻有一個兒子,卻偏生得了小兒麻痹,還是症狀嚴重,不能自理的類型。

夫婦倆年紀漸長,便擔心起了自己走後兒子的生活,他們決定用他們手頭的工作替兒子找一張後半生的飯票,但兒子年紀小,今年才十歲,他們不想找個大姑娘,就想找個童養媳,好管,也能培養感情。

他們已經商量好了,到時候妻子會先辦退休,把這臨時的工作交出來,還會置辦一份不少的彩禮,未來等丈夫正式退休的時候,隻要兒媳靠譜,他們也願意把正式工作留給兒媳。

這條件其實也不算差,可偏偏呢,現在幾個縣城的媒婆生意那都大一統了,寧奶奶長期受到兒媳的熏陶,本身也是個挺有正義的老太太,每次和媒婆溝通的時候都三令五申,不能因為一時的利益損害長遠的未來。

消息最靈通、最知道家家戶戶情況的媒婆不肯幫忙,他們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找,這便耽誤了挺長一段時間,徐三也是從朋友那得到的這個“珍貴”消息。

他回到家,立刻就展開了說服:“大哥,女兒留來留去留成仇,他們家條件可不賴,嫁過去不會吃苦,未來還有正式工作,要是你幫了我,能收到彩禮不說,我和你保證,我這每個月的工資都交公一半!”

他衝著大嫂和母親使勁:“媽、大嫂,咱們家這條件你也是知道的,阿玉看著魔怔了,死活要念書,初中現在學費一年少說要八元,阿珍也跟著念,你自己想想,每年多多少開支。我們現在家裡可是又多了張嘴吃飯,苦誰也不能苦了我大侄子呀!你們說對不對?”

“我不清楚家裡的情況,但你們總是清楚的,因為二哥和二嬸的事情,家裡的虧空很厲害,現在家裡的錢真的夠我大侄子過點滋潤日子嗎?我要是有了工作,這對象也好找了,到時候我結婚的錢隻需公中出一半,剩下的我自己存!”

他說的話正中要害,徐家其他人全被說服,於是在一番並不糾結的思考後,徐和平在飯桌上輕描淡寫地宣布了他的決定。

“阿玉就彆去念書了,小學畢業夠用了,你看村裡才有幾個小學畢業的?阿玉我已經想好了,就到彆人家幫忙吧,那家人挺好,你自個兒和他們說,他們會讓你去上學的。”

這消息恍若石破天驚,砸得徐玉和徐珍都懵了,徐玉不像徐珍哭一哭就認命,她防著一手悄悄地尾隨偷聽,這才打聽到其中內情,偏生哪怕是聽了這情況徐珍居然還想從了,徐玉則不同,她直接跑城裡告狀去了。

“阿玉,這個家裡隻有你對我好。”徐珍一把抱住妹妹,“要是大家生氣,你就說是我讓你告狀的,是我不想到彆人家去,阿玉,你怎麼這樣好?”

徐玉:“……”

她心一緊,那股莫名的慚愧不講道理的襲來。

她好個屁,她說是幫徐珍出頭,其實根本是因為徐家人觸犯到了她的根本利益——不肯要她念書,而且態度明顯非常堅定,不像是會動搖的樣子;當然,這其中也有幾分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她又不傻,當然不會天真地以為,賣了一個女兒他們就收手一心向善。

徐玉表情中嘲諷的味道更重了,當初奶奶勸二嬸改嫁的時候她還覺得那話挺有道理是為二嬸著想,現在想來,那婚事絕對很有蹊蹺,否則對方又不傻,怎麼會花這麼多錢非得討一個二婚帶兒子的媳婦。

可她怎麼就看不透呢?

等到被賣的人到了徐珍後,她才開始驚醒,看清這恍若吃人般的家。

徐玉好一陣恍惚,想起了她看的那本裡“徐玉”重生前的人生——她怎麼就忘了呢?原身是被重男輕女,被家裡人瞧不起的一輩子,蹉跎了一輩子才重生的,隻是重生後,原身比她有本事,讓家人變團結了。

現在想來,比起寧家人,自家人給原身造成的傷害明明不遑多讓,可為什麼無論是她還是原身都沒注意到呢?

“事情能解決的吧?”徐珍雙手合十呈祈禱狀,“我聽好多人說,吳主任特彆好,我同桌家裡的事情就是吳主任幫著解決的。”

“吳主任?”

“就是……就是寧知星的媽媽。”徐珍聲音越發地小,對了,妹妹很討厭寧家人。

徐玉又沉默了,她隻是一時沒聯想起來。

在裡,村裡的駐村婦女乾事職務選上的是吳桂花。

裡對於吳桂花工作描述的不多,隻是說吳桂花得了個可以坐辦公室的工作,也靠這工作成功提高了家庭地位,得到了家人的相對平等對待,她在這崗位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徐玉有出息家裡條件好了,才辭工回家照顧孩子。

這輩子徐玉按著裡的攻略提前做了鋪墊,可這不是徐二的事情拖了後腿,最後職位落在了吳鳳英身上。

徐玉後來沒怎麼關注,可也總能在旁人的口中聽說吳鳳英的雷厲風行,僅僅是兩年多的時間,她就被調任到縣城當了主任,顯然這是工作做得不錯的表現,徐珍說的那個例子她也聽過,她那同桌家裡家暴,在吳鳳英的乾涉下夫妻離了婚。

兩者之間的差距,她就是裝瞎無法忽略。

“她媽媽……”會秉公處理嗎?徐玉不由地有幾分擔心,可沒過一秒,她便感知到了自己的可笑。

她怎麼又在自欺欺人,那麼久以來,寧家人根本沒有針對她做過什麼,也沒針對徐家做過什麼。

這到底是真的一生之敵,還是一生的假想敵呢?

……

“這徐家人,真是心黑透了。”寧奶奶點評道,家裡還沒開飯,這是在等寧振濤回家。

寧振強:“又不是第一天黑心了,你們忘了苗蘭花的事情?他們家這是賣人賣上癮了,怎麼不先把自己給賣了?”

吳鳳英喝了一大口水,好衝淡自己那股壓不住的惡心感。

她剛剛可是直麵了徐家人的精神汙染,都懶得說她一進屋徐家人那沒臉沒皮的態度,這輩子她就沒見過那麼振振有詞的。

還說什麼這是為女兒好,女兒未來也能做正式工如何如何,又說不讓二女兒讀書,是家裡條件困難,還反問她說總不能傾家蕩產讓孩子念書吧。

“媽,然後呢?”寧知中好奇地追問,他最喜歡聽各種各樣的八卦故事了。

寧知中每天都會寫日記,他現在日記已經攢下了厚厚的兩本,今天媽媽說的這些他也要一並更新在日記裡頭。

“然後?然後就給他們上課,告訴他們這是違法的,他們這是漠視《婚姻法》規定,搞封建主義大家長包辦婚姻,根據縣婦女辦的規定,如果一旦落實,要被抓典型上台批評的。”

寧奶奶:“要□□啊?”

郭子軒和齊雁風上個月就被複職了,隻是平反還需要一段時間,寧奶奶挺經常和他們聊天,便也聽說了其他地方如火如荼但在他們省沒能發展開的□□之風

“不,我們不搞這個,是普法,我沒說清楚,這上台也不要他們上台,是我們上台說他們的不對,半匿名的,不過這和不匿名也沒什麼差,大家都猜得到,等入了秋就要開始了。”吳鳳英稍稍說了下接下來的工作安排。

“那還好,可他們會聽嗎?”

“他們當然不會聽,所以公安也來了。”吳鳳英淡定道,“他們在公安那登記了名字,要是之後這兩孩子出了事,我們就可以直接追究他們責任了。”相當於發了張黃牌。

“不過他們聽不聽也不重要了,兩個孩子以後又不在他們家生活。”

正在聽故事的寧家人齊齊露出了疑惑神情,他們都沒想到這轉折,怎麼就不在徐家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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