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知星最後還是沒跑成, 乖乖留在村裡的她不得不迎接起了名為慶祝的狂風暴雨,或者也可以說是公開處刑、社死現場。
好家夥,現在看來, 中考和小升初根本是小場麵, 真要大排場還得看高考。
大河村這兩三年來收成很不錯再加上寧振強幫著爭取的外快,村裡工分的價格在全縣乃至全市都是最高的那一檔,村裡非但沒欠村民的錢,還存下不少充作公用的錢。
再加上大河村的村民雖大多是外遷,但也入鄉隨俗, 緩慢地形成了按聚居情況劃分的宗族文化, 之前經濟緊張時不說,現在經濟條件寬裕了, 村民便也願意鬆鬆手,往宗祠裡捐上這麼一點錢,呂大隊長便成了十裡八鄉裡管的錢最多、說話最管用的乾部。
呂大隊長說話算話, 既然要慶祝,那就要好好慶祝。
在慶祝儀式和花樣上, 呂大隊長很有自信, 沒辦法,誰叫他有著天然的優勢,所管著的村民裡有寧振強這麼位全市婚葬嫁娶一條龍產業鏈老大,長期接受熏陶,受邀參加各種宴席, 經驗值早就緩慢增長直至升級, 現在一拍腦袋,主意便一個接一個地冒了出來。
關於這慶祝,村民們那叫一個大開綠燈, 這年頭大家的集體榮譽感都很足,村裡能出這麼兩個天才大學生,還有記者來采訪、領導來探訪,他們與有榮焉,在慶祝中找到了這麼點參與感。
唯一的阻礙呢,那就是怕縣裡或是市裡反對,可偏生這高考恢複前,縣裡和市裡就已經開始為轄區民眾不重視教育犯愁,這正好抓到個機會,他們非但不攔著,還恨不得幫著添把火,直接將頒發獎學金的儀式也安排在了流水席前,正接在表演後麵。
於是……一場可以說是當地最高規格的慶祝儀式便這麼轟轟烈烈地拉開了帷幕。
舞龍舞獅,那是保底項目;
藝術團表演的民族舞蹈,是從未有過的全新節目,平時能上大節目的芭蕾不太合適,突擊彩排的轉扇子、轉手帕反倒熱鬨又紅火;
原先在葬禮上吹拉彈奏的民樂團搖身一變,去掉了嗩呐奏一首登科之樂;
安排好的頒獎儀式必須加上敲鑼打鼓聲,現場不能放鞭炮那就撒禮花;
來的人多了,唱大戲好像不那麼合適,一番商量後,決定直接上個小品表演,就演一出為國家崛起而讀書;
……
呂大隊長忙裡忙外,精心準備,他光明正大地準備,然後驚豔了所有人。
寧知星麵對此情此景,無言以對、無語凝噎。
她錯了,這怎麼能是二人轉呢,根本是劉○根大舞台,有才你就來。
人生吧,總有這麼些事情不能如願,寧知星和寧知中作為這場慶典的核心人物,那是被迫從頭摻和到了尾。
演出處處有他們倆的“戲份”,舞獅的師傅把獅子拉的橫幅換做了慶祝大河村寧知星、寧知中高中;熱鬨的舞蹈還編排出了個造字的花樣,一會成了高、一會成了中;專業素質極高的民樂團沒點藝術堅持,在純演奏後的唱歌環節,直接改了歌詞熱烈慶祝兩人高中、寧知星喜得狀元;臨時排練而成的小品不知道是誰寫的劇本,居然還來了出他們倆讀書頭懸梁錐刺股,最後升華主題,他們對著升起的國旗淚流滿麵……
寧知星和寧知中高中是在省城一中讀的,縣裡和市裡為了能不把這功勞讓給省會趁著記者留下來看頒獎儀式,直接在頒獎詞上大肆包裝,先渲染一番他們的優秀,再強調縣市的付出。
什麼在縣城小學念書時為了帶動同學們讀書耽誤了吃飯、發著燒都要到學校,在市裡讀書,年紀小小,家人克服困難特地陪讀……相應的,他們也為孩子大開綠燈,專門成立了助學的獎學金、支持寧知星、寧知中到更好的學校讀書,不被耽誤前程……
他們說的事情,寧知星聽著吧都有幾分熟悉,可還有幾分陌生,兩者之間的關係大概是整容前和整容後。
尷尬的隻有寧知星,彆人全是快樂,就連應該和她同甘共苦的寧知中也喜氣洋洋,一副你們說的都對的模樣。
這要寧知星忽地找到了一種熟悉感——還真彆說,這頒獎詞的風格和自家哥哥每次演講的進化升級版故事還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難道是哥哥的天賦所在?
“阿嚏——”寧知中伸手揉著鼻子一臉糾結,“阿星,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總是突然打噴嚏,每次打個幾下就沒事了。”
寧知星:“莫非是鼻炎?”她沒學醫學知識,大概地同哥哥說了下她印象裡鼻炎的症狀。
“不太像,我沒有流鼻涕。”
兩人正欲對醫學知識展開一番熱烈討論,便被忽然進家門的寧奶奶給打斷。
和寧奶奶一道進門的是一個大娘和一個年輕的姑娘,那小姑娘臉紅撲撲的,一看就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此情此景,寧知星和寧知中都很熟悉,兩人默默地乖巧一笑,收拾東西準備進房間。
“瞧瞧,這可是大學生呢!”大娘熱情似火,湊過來盯著寧知星直勾勾地看,那眼神有幾分饞。
寧知星習慣了,默默地抬臉,迎接著大娘的摸臉攻擊。
大娘一臉驚喜,恍若追星成功般捂住自己的手,笑彎了眼。
營業結束,大河村新晉偶像2便終於可以退場。
臨要進屋前,寧知星還能聽見外頭的聲音。
“阿麗,快來謝謝你寧奶奶,讓你寧奶奶給你找個好小夥,到時候要個像阿星、阿中這麼機靈的孩子,沒準以後咱們家也能出個大學生。”
寧奶奶:“彆緊張,這強扭的瓜不甜,你說說,我要是正好認識好小夥就給你介紹。”
“我,我想要找個會讀書的。”
寧知星默默地把房門一關,隔絕了裡麵和外麵的聲音。
這樣的場麵她都不知道見過多少回了,早就習慣了。
這回她得了高考狀元,哥哥考了全省第四,那是裡外都得了好,出了風頭的同時,還賺了實惠,單說市裡和縣裡給的獎金和獎品算起來就差不多要近一千三,更彆說這回流水席寧家沒出錢,還收了禮金了。
這是物質上的獎勵,精神上的獎勵那就更多了,縣長、市長親自來頒獎、掛在家裡的獎狀、對於寧家的獎勵、省級、全國級報紙的采訪。寧奶奶和吳鳳英都被邀請著去講了兩次為國家培養人才的經驗。
然後寧知星和寧知中便成了貨真價實的大明星。
後世的大明星,帶貨帶的是代言的產品,而寧知星和寧知中帶的貨是婚慶、生育和教育,就看寧家都快被踏矮的門檻就能知道寧奶奶最近生意的忙碌程度了,雖然寧知星沒做調查,可她想明年他們市恐怕都會有很多羊寶寶出生。
成了“明星”後,便有了粉絲,寧知星深刻地感知到粉絲和水軍的力量,自打她和寧知中成績一出,兩人身上就被染上了神光。
人人都是神算子,多年前就看到了他們兄妹倆的不凡之處。
人人都是熱心人,好像能立刻從記憶裡挖出點沾親帶故的事情,如果沒有,那就連路過門口看到兩人玩泥巴都能說兩句。
不對,他們玩的不是泥巴,那是在探尋土地的知識,寧知星前天去河邊的時候,還正撞見村裡有人帶著他在其他村生活的朋友到她的鹹魚之地參觀,對方眉飛色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