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家沒有要求高校統一開學時間,各所高校便也按照自己的情況做了開學通知,在首都大學開學即將到了尾聲的時候,科技大學的迎新工作這才拉開了帷幕。
眼看火車站的迎新點已經訂好要收卻還見不到人,學生們終於忍不住了。
不應該啊?怎麼會有學生趕遲到?這《新生入學須知》上分明都寫明了時間,而且到了學校這還要辦不少東西,什麼戶口遷移、糧油關係轉移、組織關係接轉……這都是得要時間的。
他們一臉疑惑地找上了負責管理新生報到的老師,成功爭取到了查閱新生花名冊的機會。
然後——橫看豎看,他們就沒看到那個名為“寧知星”的小姑娘!
可問題是從那報紙上看,小姑娘一沒改名,二她真是全省高考狀元,還是幾乎滿分的那種,這就更奇怪了。
這排除來排除去,再不可能那也是正確答案,他們一通電話找上了師兄師姐,電話那頭同樣是兵荒馬亂,兩邊消息一對接,再找老師一問,得,真相終於浮出水麵。
小姑娘是真優秀,他們學校的吳教授也真去邀請了,可人小姑娘很堅持,就非得去科大,而且她買一送二,把她那兩個同樣夠分的小夥伴都一起打包帶去了。
知道這消息的學生們很受打擊,這一被打擊就忍不住往外傾訴。
很快,首都大學的學生,連帶著首都的其他學校都或多或少的聽說了這個“沒三顧茅廬丟了諸葛亮”的故事。
消息的傳播,總是會以訛傳訛,或者發生莫名其妙的再整合,不知怎麼地,隨著傳播,這故事就漸漸進化了。
原先寧知星的定語是“科研天才”、“高考狀元”、“神童”,後來隨著傳播,寧知中和肖燁的標簽也貼在了她的身上,再加上吳教授本人在材料學的天賦……
最後寧知星變成了那個傳說中的十歲天才高考狀元,科研天賦驚人,無短板全能型人才,數學、外語、材料學、物理學尤為突出,學校老師莫不驚為天人,師兄師姐們神交已久,在得知她不能到學校就讀後,上下師生無不歎息,引以為戒,決定加強學校招生工作,就差沒來個天子一怒血流成河,找兩個招生老師祭天了。
而且這傳說還帶出口轉內銷的,在校外愈演愈烈後又重新殺回了首都大學,原先對這事隻是有所耳聞的學生們接收到了信息開始了新一輪的傳播。
當然,寧知星並不知道,她不在——從未來過這江湖,江湖卻已經有了她的傳說。
……
寧知星此刻的狀態和後世某大型問答網站一度流行的答題模板大致相同,那就是,謝邀,人在A省,剛下火車。
A省和Z省雖然相鄰,可單單從省會到省會的這段火車,就足足要開近十個小時,寧振強有買票的經驗,特地選了晚上出發的班次,正好在天儘亮的時候到了目的地。
寧知星下車的時候真有種自己的身體不屬於自己的感覺,沒辦法,她這沒趕上春運,先遇到了開□□。
說實話,在上車之前,寧知星是對這年頭的綠皮火車有過那麼一點浪漫幻想的,一是二叔和小叔回家隻說坐火車有意思的地方,二是在動車年代成長的她,對綠皮火車的印象全來自於影視作品。
等到上了車一看,便是先被人擠人的樣子給嚇一跳,再然後被二叔抱著擠進了車廂便見著自己的座位叫人給占了,這也是常態,買不上坐票的人時常會趁著座位沒人占座休息。
這種場景很要人尷尬,但寧振強絲毫不懼,拿著票上前交涉,把那占著座的人請走,火車都發動了,他們這終於能坐下。
期待的窗外風景,那是並不存在的,駛離車站一段後,窗外便隻剩下烏漆嘛黑的夜空並眯著眼能看到的路邊雜草,車廂裡倒還是挺熱鬨,但買站票的人實在多,擠在那反倒要人連說話都不好意思,最後她和哥哥便用衣服蓋著頭沉沉睡過去了。
上下火車這段路,寧知星和寧知中都是被抱著的,火車站人山人海,一不小心就能把人擠沒,雖然寧知星和寧知中都不讚同讓爸爸和二叔又背行李又抱他們,可還是沒能抗拒得了他們的堅持。
好不容易出了站,寧知星沒忍住,長長地鬆了口氣,人群集聚的時候,連呼吸都不太通暢,走出來便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哎,這出一趟門,可太難了。
寧知星現在被抱著,倒能居高臨下的觀察形勢:“二叔,我們要去學校報道嗎?開學須知裡好像說了,學校會在車站設迎新點,剛剛人太多,我都沒瞧見。”
寧知中:“我也沒看見。”他顧著看這座第一次來的新城市了,這初來乍到,連看個車站的裝修都很有意思,這不就忘了還有迎新點的事情。
寧振強淡定道:“我看到了,不過我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辦,先把事情辦好我們再過去。”
“二叔,我們到時候要回來車站找人嗎?可行李好重的。”
“不打緊,行李對我和你們爸爸來說不算什麼,到時候就不來車站了,直接去學校,你們爸爸有個朋友在學校裡教書,到時候他會帶你們去辦手續的。”
寧知星驚訝地扭過頭去看爸爸,這可真是大大超乎她的意料了。
她怎麼不知道爸爸還有省外的朋友?
這年頭認識人的渠道那麼少,想認識個隔壁縣的人都挺難,更彆說她爸還不太愛主動和人搭話了!
“也不能說是朋友,應該說是師兄。”寧振偉耐心地同兒子和女兒解釋,這事他事先和二弟說過,倒是忘了和兩個孩子說,“都是你們郭爺爺之前的學生。”
郭子軒很看好寧知星,但他自己並不覺得他能當寧知星的老師,這孩子走的方向很顯然和他不那麼一致,反倒是寧振偉這類的實乾派很和他的口味,所以在寧知星和寧知中去省城上高中後,郭子軒便開始把寧振偉當徒弟看待。
這年頭學術界師門傳承還是有說法的,郭子軒以信件把寧振偉引薦給了他為數不多的,還保持著密切聯係的學生,平日裡寧振偉也時常和幾位師兄信件聯係溝通,幾人都是踏實乾活的實踐派,同樣不愛說場麵話,很是投緣。
寧知星:……
她這是要沾爸爸的光了!
說著話,寧振強忽然笑著往遠處揮了揮手。
拿著公文包的男人見到寧振強便眼神一亮,腳步匆匆地小跑了過來,後麵還跟著另一個男人。
“強哥,不好意思,我這沒能進站等你,等等一定讓我賠禮,給你接風洗塵。”男人一說話便是一副豪爽之氣,還給了寧振強一個結實的擁抱,“對了,這是你讓我找的人,我這兄弟明子,在我們這是乾中人這一行最有名氣的,人很實在,你找他準沒錯。”
他剛說完話,跟在他身後的那明子就露出了個主動又不讓人反感的笑容湊了上來,同寧振強握了握手。
寧振強:“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之前幫儀表廠找生意的時候認識的朋友華哥,華哥人很好,這次帶你們來,我事先拜托了華哥。”他同樣向華哥、明子介紹了自己的家人。
寧知星不笨,很快從幾人的對話中抽絲剝繭,搞明白了情況。
這華哥是二叔當初幫儀表廠拓寬銷售渠道是認識的朋友,好像是在供銷社工作的。而這明子,這是二叔托華哥找來的中介,幫忙處理這次買房子的事宜。
寧知星默默地跟在後頭,看著二叔和人侃侃而談,心中萬馬奔騰。
她現在算起來,怎麼好像全家她的朋友最少?
奶奶、二叔、媽媽和哥哥這種社交達人不說了,小叔在工廠也算一呼百應,爸爸現在看來,社交能力也不差。
這難道就是那句話,小醜竟是我自己?
而且比起她,二叔和爸爸這才是真做到了朋友滿天下吧?寧知星感覺她再過八百年也做不到到一個地方就能抓一個朋友出來的境界。
寧知星此刻的震驚還隻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一切,那就像奔騰的野馬使勁衝擊著她的想象力。
華哥說話算話,請他們去國營飯點大吃了一頓,旅途勞頓,早飯也沒吃好,大家便敞開肚子痛快地吃了。
吃過了飯,便在明子的帶領下直接殺去看房。
這期間寧知星就沒見到二叔和明子關於看房做什麼交流,像是事先就說好了的一樣,直接到了目的地。
入目的房子是之前市裡給寧振濤置辦的那套兩倍大,主要是既有前院又有後院,三層的小洋樓,養護得挺好,聽說之前因為各種原因閒置了幾年,後來有人入住了,可因為距離市中心有些距離,很少會有人在這租房,房子便一直隻有房主居住。
房主之所以要賣房,聽說是因為兒子做知青在當地成了家,也找了一份工作,他和妻子便打算賣了房去投奔兒子,因為這個原因,他還說了,隻要接手的買主需要,他可以把家具都留下。
現在房主在市區親戚家那暫住,說是要辦手續立刻就能去。
“阿星,阿中,你們覺得這房子怎麼樣?哥,你說呢?”
三人互相看著彼此,默默點頭,這房子誰能說什麼不好呢?比在村子裡的老房子都要大,估計就是寧奶奶來了都要誇一句這就能有地方種菜了,之前寧奶奶去寧振濤房子的時候就老嫌棄那院子能種地的地方太小,硬擠都隻有這麼多。
至於什麼房子太大之類的,那也不必說吧?這不是還要再看嗎?
乖巧點頭的三人完全沒get到寧振強的意思,然後便這麼看著寧振強出去和明子一談,再進來的時候說的就是:“走吧,咱們去辦手續。”
反應過來的三人立刻打算開始細數缺點,但這時候再開口就太遲了。
“這些哪是缺點?你們剛剛不說,那就是滿意,我們準備的錢又不是不夠,當然要買。”寧振強冷靜道,“還是你們想再看看,明子還找了另外兩套房。”
他稍微介紹了那兩套房的情況,關鍵的是價格,因為在市中心,出租也方便,那賣房的人反倒少,有意銷售的那幾套要不就是房子份額不全,被人分著賣的,要不就是售價極高的。
三人一猶豫,就被寧振強帶著跑了,行李暫放在屋子裡,一個下午不到的功夫,手續辦完,房子已經落在了寧振偉的名下。
寧振強頗有些用完就丟的“冷酷”,手續才剛搞定,便送走了華哥和明子,帶著三人回到了現在已經能被稱為“他們的房子”的住所。
寧知中的沒心沒肺在這種時候格外好用,他已經撒歡參觀起了新家。
寧知星坐在客廳,眼觀鼻,鼻觀心,這說出去誰能信?這可比上回給小叔買房還要更乾淨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