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第 131 章(1 / 2)

原先正各說各話的教授們隨著寧知星的進入不約而同地停下了動作。

在和她交換了眼神後,大家便迅速地回到了各自的位置整齊坐好,將正中間的主位讓了出來。

桌上原先半合的本子現在都已經展開,教授們筆握在手中蓄勢待發,隨時準備著做好筆記。

許教授喝了口水:“阿星,我們當然那有空,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我們就是有事,也肯定是以你為主。”

他和教授們臉上是如出一轍的期待,神采奕奕的模樣絲毫不見之前閒聊時的憊懶。

寧知星啞然,教授們的反應速度超乎了她的想象,明明她隻是問了一句大家有沒有空而已,甚至都還沒提具體是什麼事,教授們就做好準備了。

寧知星並不知道,教授們有這樣的條件反射,那可和她有不少關係。

一方麵是常年來實驗室裡,以寧知星為中心的運作模式,教授們早就習慣寧知星這麼禮貌乖巧地探頭進來,害羞地笑一笑,拋出一個要他們又驚又喜的炸、彈了。

另一方麵,是教授們對寧知星的那份信任之情,他們早就發現,從某種意義上,寧知星比他們還要勤奮、拚命,這也是為什麼許教授等人看著寧知星就像在看自家孩子的原因之一,他們在寧知星的身上看到的傳承,那股刻在民族血液裡,不服輸的倔強。

招待所的這間會議室是特地按照寧知星等人的要求稍微調整過的,主位那的燈都要更亮一些。

寧知星:“大家應該都猜到了,剛剛在房間,我想著之後研究的項目,腦子裡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隻是這個想法沒有那麼簡單實現,我們國家目前在這個項目上的水平,大概落後國外有近十年。”

現在還是十年,未來就不止是十年了。

“我們需要突破的技術很多,在短期內未必能研究得出來,就是研究出來了,要轉化為經濟成果,也需要一些時間。”她歎了口氣,就像機床,饒是她研究得夠快了,從生產到實際上市,那也得兩年的時間。

而現在她要研究的這個項目,所需要的時間恐怕不比數控機床少。

之所以先說這些,是因為寧知星不想耽誤教授們的時間,教授們幫了她很多,隻要她說肯定會留下。

“我要研究的項目不是彆的,就是光刻機,我們國家現在對集成電路的需求很大,我認為芯片是未來的一項核心項目,隻是現在,國內外水平有很大差距,國外的芯片物美價廉,供貨量大,在這樣的前提下,要開展這個項目並不容易。”

寧知星都說到這份上了,可她麵對著的教授們各個不以為然,隻是在本子上記錄著什麼,依次發表意見,這就立刻回到了組會的氛圍,放鬆、自在。

許教授沉吟道:“據我了解,我們國家半導體項目組也在研究這個項目,他們最近的研發成果應該是半自動接近式光刻機,現在應該在研究分步投影式光刻機了。”

撞車什麼的沒事,以科技大學對寧知星的重視,項目總是申請得下來的,不過他還是得提醒一下,這就不太好挖人了。

“我們有機床的研發基礎,對於一些精度要求、零件調適都有豐富的經驗,這點很好,不過我擔心的是,咱們這些人裡沒有專注光學的。”

“哪有什麼不容易,機床就容易嗎?小寧,這可不像你!遇到問題咱們就去解決嘛!畏畏縮縮的像老許一樣。”偷偷夾帶私貨罵了許教授一句的老教授罵完就低頭,看著手指像是這話不是他說的。

“小寧,這就要把我們撇開了?不行,你得多開個項目,這光刻機我們不懂,彆的我們肯定能行!我可賴著不走了,實驗室的飯我還沒吃夠呢。”說話的教授有點委屈,他這兩年轉行研究數控程序、微機了,之前數控機床上配的數控程序就是寧知星和以他為首的幾位教授一塊研究出來的。

教授們你一言我一語地,明明是誰都不樂意停,可卻又井井有條,充分表達自己的意見。

寧知星打斷了大家的談話,心裡有點感動,她是真沒想到,教授們居然都這麼相信她。

“大家可能都不太記得了,當年我高考前就研究了一個光學項目,那個項目的材料還送到首都那去了。”

她這一提,教授們都想起來

了,這能不記得嗎?大家太記得了,當初他們還饞寧知星的時候,每次都要怪吳教授不識寶,挖不來人呢!剛剛生出的擔心立刻少了三分之一。

“我現在有個比較簡單的思路,我們先從掃描投影光刻機開始突破,然後步進式掃描投影光刻機,再然後,如果技術支持的話,我設想中我們可以嘗試一下浸沒式。”寧知星沒有黑板,隻能拿著白紙大概寫著思路,她在圖上迅速地畫下了圖例。

“近紫外光源我覺得就很合適,之前我們用的都是紫外光源,現在的研究應該已經開始使用近紫外光源,雖然還不了解許教授剛剛提的那個項目組的情況,但我猜測他們應該是用的G線,我想,我們可以嘗試使用I線,然後繼續推進,嘗試深紫外光源……未來沒準有一天,極紫外光也能成為光源。”

……

她的思路很清晰,講得很快,但並不複雜。

光刻機相關的基礎知識材料都要價不低,寧知星在來之前少少地兌換了一些,便清空了自己的改造值存款。

正如她和教授們說的那樣,她有著堅實的光學、機械學、電子學的學科基礎,材料時理解得很快,再加上天啟的狀態,她確確實實抓到了不少虛無縹緲的靈感。

不過即便如此,這差距還是沒有那麼容易縮短,畢竟差的技術還是有些多,掩膜、透鏡、光刻膠……寧知星明白,這一定是一段並不輕鬆的道路。

“……在我的設想裡,我們距離第一台樣機生產,至少還得要三年。”

國內現在經常有模仿研發,隻要能研發出來的,基本都能有國外□□成甚至十成的水平——這指的是“產品”,比如說之前的機床,看似和國外差不多,可隻要一投入生產就會明白,在大批量生產中,精度、速度全都出現了問題,甚至連耐久都比彆人要差。

寧知星和H省第一重機工廠生產的機床可以走出國門,還能和Z公司叫板的原因便是因為他們克服了這種“樣子貨”的問題,真正地突破了技術的桎梏。

寧知星在光刻機的研發上也有一樣的期待。

“三年就三年,隻要我能活!十年我也乾。”說話的

教授雄心壯誌,手一拍桌都沒拍響。

許教授看向寧知星的眼神滿是感歎,他知道,這些教授們都和他有類似的想法。

自打改革開放後,越來越多國家的科研人員受邀到國外交流,原先不算暢通的留學之路,現在也算是徹底敞開,這明明是好事,可當年曾經發生在不少學生、知識分子身上的慕洋情緒再度出現。

許教授當年帶著團隊到A省其實就有這方麵的原因,他意識到他所身處的科研環境不再純粹了,他們一心想的是,引進國外的技術,在感覺到技術難以超越時,立即就選擇放棄。

許教授認可這樣的明智,可他並不讚同,之前和他覺得自己是陪寧知星這個孩子一道“瘋狂”一次。

可現在他覺得……他是走在了一條,正確且有無限未來的科研道路上。

吾輩不孤啊。

“知星,隻要你不嫌棄我們年紀大,腦子不那麼好使了,我們都能繼續乾。”許教授沉思道,“等等我去給老陳打個電話,問問他能不能給我們安排一批住房,主要是要離學校近,我們付租金,這樣家裡人也能過來住。”

寧知星實驗室一如既往的財大氣粗,當年許教授憂心忡忡的實驗室財政危機非但沒發生,這實驗室的經費還一天更比一天高。

原先想著是來拋頭顱灑熱血的教授們雖然誰都不願意接受,可攔不住寧知星的“不研究威脅”,收到了不少項目獎金的他們,現在一個比一個財大氣粗。

“老許,你這點子好!我兒子那已經成家立業,也用不著我,我媳婦正好退休,這就能過來了!”

大家迅速地進入了下一個話題,其樂融融。

寧知星陷入沉思。

這事吧她很開心,可是……

“許教授,這樣會不會不太好。”她吞吞吐吐道,“我記得你來的時候和我提過一次,你說朱局長讓你們研究完機床回去。”

“還有後來的那些教授,他們是被外派來的,現在項目結束了,能不回去嗎?”

沒錯,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

寧知星對於那位有過一麵之緣的朱局長還是挺愧疚的,當年剛知道教授們來的時候,她就差

沒覺得自己是在拐賣了。

不過現在一想,好像和拐賣真沒區彆。

她這實驗室的半壁江山可都來源於對方的貢獻。

要不……年輕的教授還給朱局長一半?老教授們如果願意留的,她和朱局長打個招呼,對方會同意的吧?

她這話一拋,大家更安靜了,老教授們對視著,倏地齊齊笑出聲來。

年紀最大的教授慢悠悠地喝著自己搪瓷杯裡的茶:“我這把老骨頭早就該退休了,還不許我在A省養老?我看A省山清水秀,很宜居嘛!”

“就是,我也一樣!都到了退休年紀了,這些年為國家做很多貢獻了,是該退休了,老朱也得要理解我們嘛!人總是要休息的。”

平日裡在教授中出了名的老實人教授不好意思地說道:“當初不是調動嘛?我現在單位都變了哩,怎麼還歸朱局長管啊。”

許教授是最從容的:“朱局長是誰?我不太認識。”

寧知星:……

之前她還能喊一句她是無辜的,可這一次好像不行了。

而且教授們這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姿態實在讓她覺得自己一下成了強盜。

許教授良心發現,悠然道:“不過你說得對,後來的那一批教授,那就讓他們回去吧,他們肯定想家了。”

不少教授跟著點頭,滿臉讚同。

“不過要是咱們和首都距離近一點就好了,一天之內能往返的話,其實讓那些教授在首都半周在咱們這半周也行。”

他這看似是對那些後來的教授的依依不舍,可實際上已經在兩者之間畫了條涇渭分明的線。

都不回去,朱局長肯定要鬨的,不給棗對方怎麼肯挨大棒呢?

死道友不死貧道,反正回去的不是他們。

隨行的季師姐抖了抖忍不住往旁邊移動了一下椅子。

太可怕了!教授們平時這麼和藹可親,可關鍵時刻,還真的有點果斷。

正在學校半休息的那些教授們應該還不知道自己可能馬上就要回去了吧?

不過真好!又要開新項目了!

剛剛還念叨著學校那些教授的季師姐現在已經把教授們拋在腦後,她現在也已經是研究生在讀了,季師姐默默地在心中給自己鼓勁

,希望自己能這回能多參與項目的研發,而不是老打下手。

……

寧知星原以為自己這回會錯過和爸媽相見的機會,卻不想光刻機的項目一提出,整個團隊都為之沸騰了。

原先偶爾還會說一句腰酸腿疼的教授們現在那叫一個精力充沛,每天就像是在趕場一樣,原定就隻是收尾的行程比預想中結束得還快,他們取消了一切遊樂環節,直接踏上了返回A省的旅途。

他們下火車的時候,已經是靠近下班的時間點,寧知星便沒和教授們同行,選擇了回家。

學校特地派了車過來,特地將寧知星送到了他們家門口。

久違地回家,寧知星忍不住在門口深呼吸,這家裡的空氣都——

一股清風吹來,寧知星直接來了個咳嗽噴嚏流淚套餐。

路邊堆著的土方被風吹起了一層細沙,給了寧知星一個突然襲擊。

家附近什麼時候有這麼多的塵土了?

剛剛在車上假裝打盹實則在係統中學習的寧知星就沒睜開眼向道路兩邊張望過。

她搬進這家都有三年了,最早還都是走路上下學的,道路兩邊的風景她倒背如流。

現在認真一打量,她才發現家附近的路重新修過了,附近還有不少房子正在修建,這些土方估計就是打地基挖出來的土,要不是這陣“清風”有點大,估計都吹不到她這來。

聽到外頭的動靜,原先半關著的院門被推開。

“阿星,你回來了!”寧振偉和吳鳳英的聲音疊在一起滿是驚喜。

“你這孩子,怎麼不和我們說呢?我們去接你多好!”吳鳳英注意到女兒的狀況,心疼地湊過去幫忙擦拂,“晚點來就好了,這些土方每天這個點都會有人載走,現在還會不舒服嗎?”

說曹操曹操到,載土方的車正好到,那兒已經開始在鏟土了。

寧振偉仔細地清理著女兒的頭發,好在這沙不多,

“沒事。”寧知星撒嬌式地靠著爸媽,“吹吹就不難受了。”

吳鳳英忍不住笑,用指頭肉輕輕地戳了女兒一下:“還撒嬌呀?我可是聽說,你在學校裡是說一不二的負責人呢!”

她心一下軟了下來,這年紀的

孩子變得很快。

饒是天天打電話,在看到女兒一下成長了那麼多的時候,便會想到自己錯過了那麼多珍貴的,女兒成長的時刻,也沒能好好地陪在這孩子身邊照顧她。

那種陌生和孩子成熟了帶給她的無措,在剛剛那瞬間,要吳鳳英有些心裡難受。

可當自家這個在外人麵前頂頂厲害的女兒在自己麵前露出這嬌憨模樣的時候,她便覺得時間沒變化過,女兒還是從前那樣。

“她爸,你說阿星是不是太白了?還瘦了,這還是得出去曬太陽,你哥就比你黑多了。”吳鳳英皺眉,女兒臉上這一看就不夠有血色。

寧知星有些心虛,那不是研究太投入,現在運動越來越少了嗎?

她這不是沒忍住一顆鹹魚的心嗎?堅持運動真的很難,都說28天養成一個習慣,她用很多個28天養成了不愛運動的習慣。

“到時候辛苦你了,你多盯著她點。”

這什麼意思?寧知星立刻看向母親:“媽,你要來省城?”

“嗯,工作調動,我下周就在省城這邊婦聯上班!”吳鳳英老神在在道,“你爸學校也有個交流學習項目,今年還不行,大四的時候會來你們學校交流一個學期。”

說話間,已經到了家門口,剛剛夫妻倆出來得著急,門沒關好,寧知星一進屋,便正對上了肖燁的眼神。

一個問號緩緩飄起,肖燁回國的事情她知道,可肖燁怎麼在家裡?

“你爸他們學校不是還在交流嗎?小燁經常幫忙,也和我們說了不少你的事情。”吳鳳英笑眯眯地說道,“我這回剛到省城的時候,小燁還給我做了導遊呢。”

寧知星:……?

這就更奇怪了吧?

肖燁和這些事情明顯很不沾邊,她以前甚至擔心過好朋友是自閉症呢!

肖燁客氣地衝著吳鳳英點了點頭,向寧知星一笑,眼神很亮:“阿星,你回來了!”

這台詞好耳熟,感覺……

“我給你帶了禮物!”他指著桌上放著的袋子,又交代道,“你過來的時候彆走錯路,叔叔阿姨專門留了道給振濤叔用。”

這又是什麼?

什麼叫專門留了個道給小叔用?

知星懷揣著疑問低頭,這便看到了家裡的奇景。

亮晶晶得像是打了蠟的地麵中間,留了一條明顯不那麼發亮乾淨的“道路”,這道路還帶分叉的,一邊往小叔的房間去,一邊通向廚房。

吳鳳英笑著和女兒說了前幾天發生的事情。

丈夫那天是真生氣了——氣的點還很不同尋常。

那天晚上吳鳳英聽著一向不愛說話的丈夫難得說個沒停。

“振濤到現在還沒找對象,這要是一點家務都不會乾,這麼懶,誰家姑娘想和他在一道?總不能什麼家務都讓人家姑娘乾吧?”寧振偉惶惶不安,“當然,他不找我也支持,那他以後總是要自己生活的,總不能賴著阿星阿中吧?那他自己生活,家裡不得自己打掃?你說他堂堂一個廠長,偶爾人家來家裡坐一下,看到這樣子哪像話。”

吳鳳英把自己悶在被子裡,好懸沒笑出聲。

然後在寧振偉的堅持下,夫妻倆一邊做家務,還一邊獨獨地給寧振濤留下了一份——除了煮飯帶他玩以外,什麼都不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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