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鄭從軍營回來，貌似個子也長高了一點, 莫不是傳說中的二次發育了什麼的？他不似瘸子那樣嬉皮笑臉叫著水仙姐表現的那麼親熱。進門來隻是點點頭, 熟門熟路的去後院跳水劈柴, 刷碗刷鍋, 又在小倉裡翻看少了什麼調料缺了多少米糧, 也不問馮水仙要錢, 抬腳出去過一會, 自己就扛了回來。
一下就給馮水仙減了許多負擔，馮水仙有點後悔當初任他去投軍。要不然自己現在開酒館可得省多少心？一個上午, 幾乎就剩下做做菜收收錢的事情好做，像小正太這樣專心乾活不偷懶，還給什麼吃什麼不挑嘴的好幫手可不好找, 等等，怎麼有種傻女婿上門的感覺？正想著，中午店裡唯一的客人也結賬走人了，長大一號的小正太在櫃台另一端站好，抬手抹了把汗, 從懷裡掏出個深藍色的小布包來。
馮水仙掀開布包，裡麵裝的都是碎銀子, 大大小小加起來約莫五六兩那麼多，馮水仙也不是沒見過錢，隻是心裡盤算了一下便開了口，“哪來的？”
“餉銀。”小鄭看起來很高興，低著頭握著兩手亂扣。
“不是開始時候就給過了？而且怎麼多了許多, 可莫要糊弄我。”對於小鄭收入情況馮水仙還是滿清楚的。
“我升官了。”小鄭一邊說著，一邊呲出一口白牙，感情憋了半天是想讓自己問這句麼？臉上那再也壓抑不住的笑是怎麼回事啊小正太，你著快來表揚我的意思表達的也太明顯了吧。
要不是趴在櫃台上馮水仙肯定要踉蹌的，說升官就升官要不要這麼準啊？關鍵是自己昨日還真和瘸子說了這事情，在場好幾個人呢好不好，那完全是開玩笑啊怎麼竟然成真了？真要傳出去了以後真被當作神婆怎麼辦啊？天子腳下可不興搞這個玩，哎呀容易被乾掉好不好。無語問蒼天了都，馮水仙覺得整個人都快要不好了。可是瞧著小鄭那副羞答答時不時抬眼睛看看馮水仙的樣子，又實在不忍心拂了他的意。
“這麼快啊？這才多久，哎呦我就知道你是個有出息的，因為什麼讓上峰賞識的你？可不許太拚，你這小東西實心眼，彆人家給你點好處就事事衝到前頭，要是上戰場你可要吃虧的了。”繞過櫃台拉著人衣袖仔細打量。小鄭本來就不白，人也黑了皮也糙了，瞧著瞧著，貌似，有點心疼什麼的，鼻子裡就酸溜溜的。
“水仙姐！鄭哥真升官了？”還沒等小鄭回答，孫瘸子又出現了，一聲高呼嚇的馮水仙心肝亂跳，馮水仙抄起櫃台旁邊撣子追過去抽人，“讓你走道沒聲，讓你嚇唬我！是啊你鄭哥升官了，這下高興了吧！壞小子再嚇我看我不把你抽開花！”
得到肯定，孫瘸子滿臉的震驚立刻轉為驚喜，蹦達著抓住小鄭肩膀一頓搖晃，硬挨了馮水仙幾撣子也不叫疼，幸虧馮水仙也就出出氣抱怨一下，並沒真的用力。“鄭哥，我就猜你這次肯定要升官，太好了，你是咱們幾個裡麵最出息的，等下我就告訴艾哥墩子他們去。”
“把他們都叫過來，晚上姐姐給做桌好吃的，鄭哥升官是好事，要慶祝一下。”看兩個少年那麼高興，馮水仙也不由自主雀躍起來，好象無論哪個年代，慶祝的第一方法就是吃。馮水仙開了小酒館也不缺這些，讓瘸子幫著自己操辦，割了肉沽了新酒，煎炒烹炸折騰的熱熱鬨鬨，開心果小結巴也滿屋子亂跑湊熱鬨，還把自己雕的木頭小玩具分給幾個要好的夥伴玩。
沒到傍晚，整條街都知道小鄭升官這件事，雖然隻是小小的百人長，卻算得上瓦街少有的體麵人了，這一消息間著也鼓動不少瓦解的小夥子去軍營拚一拚的念頭，卻真的成就了不少武將，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傍晚的時候，常先生也被王家大哥從考場上接了下來，整個人都瘦脫了形，憋在小房間多日沒洗澡，渾身散發著一股餿掉的味道，灰白的臉和木愣愣的眼神，乍一看跟喪屍歸來一樣。本是給常先生洗漱了讓他要好好休息的，也不知道哪個嘴快的告訴他，酒館老板娘說原本瓦街那小夥子在軍營能升官，今天回來一看，不得了哦真的升了官。常先生便硬撐著來小酒館，看著幾個小夥子大聲呼喝著說些恭喜的話，他的眼中也充滿了希望，仿佛衣錦還鄉就在眼前一樣。
想起家中兒女的小臉，還有含辛茹苦頭發花白的老娘，一直默默支持自己任勞任怨的妻子，常先生的眼中飽含著熱淚，顫抖著舉杯也說些恭喜的話，幾個少年卻也知道又是馮水仙做好事留下的人，也都被接濟過，趕緊拉著一起吃喝，說些一切都會好的話，互相鼓勁。
馮水仙怕常先生身體受不了，直接給煮了酒糟雞蛋梗，灌得常先生醺醺然才給讓人給架回去，沒等到王家嫂子家在半路就睡了個一塌糊塗，看來真是累壞了。
傍晚時分，幾個少年早早的散了。不能直接回後街家裡，幾個兄弟體諒便也沒喝的太晚，小鄭紅著一張臉準備回軍營裡去，臨送到門口，馮水仙把那布包又塞回小鄭手裡。小鄭不接，愣愣的看著馮水仙。
“傻小子，你欠姐的債自己心裡還沒有數啊？我又拿了三兩，以後你就不欠外債了，可以放心拿去攢媳婦本哦。”馮水仙笑盈盈的在小鄭胳膊上捶了一下，沒忍心說大娘要知道會如何高興的話，小鄭一向是個孝順的，當初小鄭娘去世他傷心成那個樣子，如今怕提起來讓他難過，幾個小兄弟也都心領神會的沒提大娘。
小鄭搖搖頭，因喝了不少酒，嗓音變得醇厚起來，“欠你的，再多也還不完。”
“瞎說，我這又不是驢打滾的高利貸。”馮水仙打著馬虎眼，若是照小鄭的理論，那自己豈不是欠侯爺更多，湊合湊合得了。左右自己也不缺那些銀子，侯爺那也不缺自己報恩。
小鄭忽然無聲的笑起來，咧著嘴鮮活著表情，晚霞襯著那張痞痞的臉，有那麼一丁點順眼。“你幫我攢著唄，在營裡我也攢不下錢，帶身上，不方便。”
“死小子，連姐都不叫了，你就想省心，到時候給你攢丟了可彆賴我，連個保人都沒有。”不去看小正太表情，他那壞壞的腔調，好像自己必須給他攢錢一樣。這是什麼道理，竟然學會反調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