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都沒有人追問格雷加爾為什麼會放棄莉娜, 明明各種傳聞中,這頭龍和那個部落少女都有著不同尋常的關係。
所有的人都默契的不去深究,或許是和希諾一樣, 認為格雷加爾失去了愛一個人的能力,所以不忍心戳他痛處追根究底。
這種自認為的尊重, 卻讓這頭失去正常判斷力的龍在迷茫與痛苦中煎熬了二十多年。
希諾決定無論如何也要替這頭可憐的傻龍向莉娜解釋明白。
在等待泰倫軍隊調集貨船來到海岸之前, 希諾開始頻繁拜訪莉娜, 請求與她麵談。
莉娜借口推脫了三次之後,便不好意思再次拒絕。
她走出臥房,生平第一次見到精靈, 她暗自為這個族類的美麗而驚歎, 但憔悴的神色中並沒有顯露自卑之態,隻是眼神沉靜地注視著希諾,對他點頭致意。
見到莉娜的第一眼,希諾就更加堅定了自己的猜想——莉娜應該是因為容顏在漫長的彆離時光中有了改變, 對自己失去信心,不想被格雷加爾看見,才用圍巾遮住了麵容。
拖米族人的壽命就如同煙火般短暫,相對於其他種族, 他們老去得很快,根據格雷加爾離開奧威的時機推算,莉娜的年齡應該已經接近四十歲, 希諾見過許多四十上下的拖米族人, 而莉娜在他看來更像是不到三十歲的拖米族女人。
她很漂亮,渾身散發著美人在歲月中沉澱出的優雅從容, 很難想象這個女人竟然會自卑到在格雷加爾麵前用圍巾遮掩麵容。
希諾邀請她去後院單獨交談, 莉娜沒有拒絕, 跟隨他一起來到自家後院,在葡萄藤下的圓桌木椅前坐下來。
“女士,我要對您說的事,有關於您與格雷加爾·蘭禮閣下的私事,隻因格雷加爾目前已經不具備對您解釋清楚前因後果的能力,所以請您原諒我的冒昧。”希諾說這些話的時候耳根泛紅,畢竟這不是政務上的談判,他自己都沒有過戀人,竟然要幫這對情侶解決矛盾,多少有點不自然。
“是他讓您來找我嗎?”莉娜低下頭,酒紅色的卷發遮住小半邊左臉,垂下長睫遮擋著她眼裡的麻木,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公爵閣下都不願意賞臉親自來跟我說話了嗎?”
“你誤會了,莉娜,我可以這麼稱呼你嗎?”希諾淡金色的眼瞳閃動,急切地解釋:“實際上,我對你已經非常熟悉了,我年幼時曾在雪鹿皇宮居住過幾年,經常跟加利打交道,所以也就經常在他口中聽到你的名字,什麼‘我不背除了莉娜以外的人飛行’啊,‘莉娜不希望我變成酒鬼’啊,‘抱歉我得回去澆花了’這些莫名其妙的怪癖,我聽得太多了。”
莉娜空洞的眼神一瞬間凝起焦距,她仍舊低著頭,酒紅色的長發遮擋著左側麵容,挑眼盯著希諾:“他為什麼要說這種話?”既然已經拋棄了她,在外人麵前作態又有什麼意義?
希諾見她好奇心被勾起了,便耐心地引導莉娜去了解如今的格雷加爾在用什麼樣的方式對她表達愛意:“為什麼?您應該比我更清楚,我可算是為了那頭龍口中的‘莉娜’吃了不少苦頭。那頭龍從投奔雪鹿後,就不肯罷休的想要養活一種叫杜莎花的植物,可這種植物存活的地理條件十分苛刻,他總是養一年死一片,後來他聽說精靈的眼淚能讓草木重生……你一定想象不到我經曆了什麼。”
莉娜驚訝地看著這個美麗的精靈:“他不會對您動粗了吧?加利不會傷害無辜的人。”
“動粗倒是沒有。”希諾歎息一聲回憶道:“我當時恰好與相依為命幾年的一頭幼龍分彆了,情緒非常低落,彆人都不敢在我麵前提幼龍,隻有格雷加爾。那家夥經常冷不防把幼龍用過的小奶盆和小圍兜遞到我麵前,等著我情緒崩潰的時候,他會用水杯收集我的眼淚,去澆灌他的杜莎花。”
莉娜聞言忍俊不禁地搖頭:“這個混小子,還是這麼沒心沒肺。”
希諾目光認真的注視莉娜:“某種角度看來,加利現在確實是頭‘沒心沒肺’的龍,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很難理解,或許也包括你的舉止,但即使到了這個地步,你對他而言,依舊是淩駕一切的存在。”
莉娜皺眉困惑地注視著精靈:“他已經看見我現在的樣子了,我對他而言還能淩駕什麼?”
“我說了,淩駕一切,包括他的生命。”希諾神色嚴肅地解釋:“莉娜,格雷加爾這次是受我命令,追蹤奧威祭司的去向,他來到這片群山外圍的時候,已經看出山中可能設有埋伏,我通過一名巫族祭司的巫術命令格雷加爾立即返程,這頭龍卻毫不理睬,原因是他在一個采野果的女孩口中聽見了‘莉娜’的名字。”
莉娜冷著臉,但眼裡有淚光閃動,她朝後靠在椅背上,一手將遮擋麵容的長發捋向腦後,而後雙手抱臂自嘲般冷笑:“希望他看見我之後,沒有後悔這次的衝動。”
“他不會後悔了,莉娜,他現在是頭‘沒心沒肺’的龍。”
莉娜費解地看向精靈:“您究竟想告訴我什麼?”
希諾平靜地回答:“你想知道一頭龍被關進哈羅極安之後,究竟會經曆什麼酷刑麼?”
“你是說那個極寒深淵?”莉娜說:“我知道那裡,犯錯的龍會被封在不見天日的深淵裡,承受酷寒的折磨,不過這對那家夥而言不算難熬,龍族不畏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