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的受孕幾率隻比奧威族稍微高一點,遠不如巨魔和人魚。
但藍夜家似乎格外幸運,他是家裡最小的孩子,上麵還有三個哥哥和一個姐姐。
養大一個巫族孩子並不容易,當然,巫族不至於像托米族那樣填飽肚子都很艱難,隻是培養一個巫族孩子的力量初期,需要許多昂貴的材料輔助訓練。
巫族提升根基的最佳時期在七歲以前,所以多數巫族家庭會在財力準備充足的時候,夫妻一起施咒祈禱,準備迎接第一個孩子。
藍夜是個意外。
他不是在父母向巫族供奉的神明祈禱後降生的,他是在父親慶祝升官那天跟母親親熱後的一個意外。
父親覺得好不容易升了官,能改善一下生活,就來個孩子,他快要被壓垮了,他想要妻子用咒語送走這個孩子。
可母親不同意,母親覺得這是個好兆頭。
這孩子是神明賜予的禮物,說不定能改善全家的狀況。
於是藍夜降生了。
如果眼光放長遠些,他母親確實有先見之明,可在當下,藍夜的天賦完全沒有顯露出來。
他到了五歲,在巫術上的表現,甚至不如他二哥三歲時的表現。
他的父親討厭他,幾乎是憎恨,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升官掙的錢,都得砸在這個廢物孩子身上。
不過藍夜並不清楚這一點,他那時候太小,沒見識過幾個巫族的父親,他以為父親就該那樣刻薄嚴厲又冷酷。
好在他的母親為了證明自己沒有浪費家裡的財力,還是耐心努力地培養他。
她不至於想把藍夜培養成一個白袍甚至金袍祭司,沒有那麼大野心,她隻希望藍夜能表現出她二兒子那樣的天賦——三十歲出頭就被鎮裡的牧師收為學徒。
藍夜的二哥很有天賦,很多巫族前輩說他一定能在一百歲之前考入皇家祭司學院,家裡人都為此非常驕傲。
藍夜小時候就覺得二哥很厲害很厲害,不是因為親眼看見二哥施展多麼複雜龐大的巫術,而是他覺得二哥有一種神秘的力量——能讓爸爸變成另外一個爸爸。
藍夜的父親每次看見他二哥回來,都會非常認真關切地低聲問他:“沒遇上什麼麻煩吧?牧師大人最近誇你了嗎?錢夠花嗎?”
二哥會有些不耐地深吸一口氣,走到餐桌旁坐下來,像對待侍從一樣對父親或母親說出他想吃的食物和酒水的名稱,父母從來沒有拒絕過他的要求。
藍夜很驚訝家裡每次都能變出二哥想吃的東西,很久後他享受到一樣的待遇時才知道,原來每次這個讓父母驕傲的孩子回家前,父母都會把他所有愛吃的東西提前買回來,用很貴的大冰塊儲存,保持新鮮。
那可是很大一筆錢,夠藍夜練一個半月基礎巫術的錢。
那時候藍夜還不明白這其中的奧秘,隻覺得二哥能讓爸爸變成那種他很想要的爸爸,還能把所有好吃的東西都變進家裡,這真是太厲害了。
他很崇拜二哥,每次二哥回來他都會奔出三五裡路,站在山腰上翹首以盼,等二哥的身影出現了,他就跟塊石頭似的一路滾下山,灰頭土臉又興奮地對著馬上挺拔英氣的哥哥喊:“二哥!”
他二哥會拎著他的胳膊把他提上馬。
那是藍夜童年時期最開心的事。
他騎在馬上,視野變得高高在上,經過集市的時候,所有平民小販都會用憧憬或是畏懼的目光注視他。
其實那些人是注視他哥哥,但因為藍夜坐在他哥哥身前,那視線也有點像在看他。
藍夜很喜歡這種被所有人注意到的感覺,因為平時大家都好像看不見他一樣。
爸爸甚至不想看見他,看見他出現在視野內就會莫名其妙發火,有時候會忽然抄起身邊什麼小物件砸向他,讓他走遠一點自己玩。
“二哥,我長大以後也能像你這樣騎馬回來嗎?”藍夜問。
他聽見身後二哥輕笑了一聲,但他這個年紀還無法識彆出那笑聲裡的不屑,“看看它這健碩的體格,這油亮的鬃毛,你知道這樣一匹馬要多少錢麼?”
藍夜不懂,仰頭問:“你在哪裡捉到它的?”
以他的經驗,任何要花大價錢的東西,爸媽都不會為孩子買,所以他覺得馬是二哥捉來的。
二哥笑了,整個集市都聽見他爽朗的笑聲,然後集市上的人們也不明所以的笑起來,像在給二哥助興一樣。
藍夜更崇拜二哥了。
兄弟倆回到家,二哥這次點了葡萄酒和烤羊排。
媽媽把餐盤端出來的時候,那香味一瞬間把藍夜的腦子填滿了。
藍夜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傻乎乎站在二哥身邊了,扒著桌子呆呆注視著餐盤裡的食物。
很久很久以後他都記得那塊羊排的形狀和色澤。
然後他被父親的大手一把鉗住胳膊,拖包裹似的提起來,猛地甩去一邊。
這時候他回過神,怯怯抬頭看向父親,父親用他熟悉的“滾遠一點”的眼神瞪著他。
二哥問藍夜:“你想吃嗎?”
藍夜看看父親的眼神,又看向二哥,堅定地搖搖頭,但沒說話,怕口水滴出來。
“你自己吃,”父親嚴肅地囑咐老二:“家裡已經吃過午餐了,你路上辛苦。”
二哥點了下頭,意味不明地側頭看向藍夜,頓了片刻,說:“你要是能通過今年的祭司會考,以後每次有好吃的,我都分你一半。”
藍夜從那時候開始瘋狂沉溺與巫術之中,他跟其他巫族孩子一起拜在一個老牧師手下學習本領。
他三歲時就被媽媽送來過一次,但被老牧師陰晴不定的脾氣嚇哭了,老牧師暴躁地把他攆出門。
這次他主動讓媽媽送他來這裡,自然表現出了十二分的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