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官兵從考生考籃裡發現了作弊的東西,可不管你是不是被陷害的,直接拖下去。
輪到顧文景等人時,順利搜完身進入了貢院。
貢院的號房都是隨機抽取的,位置好不好全看各自運氣。
顧文景的運氣還不錯,抽中了一個遠離廁所也沒有漏雨漏風的號房。就是這大齊朝廷的考試條件比他第一個世界的考試條件差許多,號房又臟又陰暗逼仄。
顧文景從考籃裡拿出一塊抹布,將充當書桌和床鋪的木板一點點的擦拭乾淨,深藍色的抹布都擦成深黑色了,他也沒有浪費水清洗,直接扔到一邊。
他清理好自己的號房,抬頭看向對麵的號房時,透過還沒關上的小窗口,他就從斜對麵那個號房裡看到了熟麵孔。
不過是他見過對方,對方卻不認識他。
他斜對麵號房裡的考生正是顧文景看到的那個陷害少年秀才的藍衣秀才。
此時這個藍衣秀才正滿臉嫌棄手忙腳亂的收拾臟兮兮的號房。
顧文景看了一會兒就收回視線。
子時,試卷就被幾個官兵發了下來,主考官帶著一群人慢慢走過,巡視考場。
顧文景隻看了一眼,將主考官和跟在主考官身邊的副考官長相記下來,就低頭繼續答題。
比起那些要在草稿紙上寫腹稿的考生,顧文景就要輕鬆自如多了,他直接在心裡打好腹稿便提筆往答卷上寫,下筆如有神助,一字未錯。
他答題效率高,但八月天氣悶熱,在狹窄的號房裡就如同蒸桑拿,汗水一滴滴的落下,他怕汗水濕了考卷,答題時總是時不時要擦一擦手臂和額頭上的汗水。
等到了吃飯時間,顧文景沒有生爐燒炭做飯,而是拿起考籃裡顧父今天一大早就去為他買好的烙餅和白粥。
有過科舉經曆的顧文景知道進入考場時,烙餅等物會被負責檢查夾帶的官兵戳碎檢查,戳得亂七八糟的餅子根本沒什麼食欲,所以他就讓顧父請人幫忙烙薄餅,一張餅薄得可透光,一眼就能看出有沒有夾帶東西,所以官兵也不為難他,這十幾張烙薄餅全都好好的還給他了。
而且薄餅乾脆可口,在高溫天氣下容易保存。顧文景是不想在這仿佛桑拿房的號房裡再生火做飯的,他直接就著涼白粥吃薄餅,他吃就五張就覺得飽了。
顧文景看了看被自己用油布蓋好的試卷,腹中的飽腹感讓他不禁困頓起來,於是他合衣躺在木板床上,肚子上搭著一件外袍,閉上眼睡起覺來。
午覺不睡,下午這半天都會沒有精神,所以哪怕天氣悶熱得讓他睡不著,木板太短讓他腿腳伸展不開,睡得很不舒服,他也強迫自己靜心安睡。
睡了大概一個時辰後,顧文景醒了過來,他將自己帶進來的一小罐清水倒出一點點撲在臉上,冷水刺激得他徹底清醒了過來。
顧文景將油布拿開,取出下麵的考卷,繼續答題。
寫一寫,歇一歇,天色就黑了下來。
在發考卷時也順便給每個考生發了幾支蠟燭,這蠟燭就是給還沒做完題考生在晚上繼續做題的。
顧文景趕在太陽落山之前答完卷,把卷子放在窗口邊方便來收答卷的官兵收取後,他就蜷縮在木板床上睡覺。
第二天,顧文景跟著其他交卷的考生們一起被從柵門處被放了出來。
早就等在外麵的顧父連忙上來扶住顧文景“文景,感覺怎麼樣身體有沒有不舒服”
顧父把剛剛考完一場的顧文景當成易碎瓷娃娃,萬分緊張。倒不是他對顧文景的身體狀況沒信心,而是他對自己曾經差點死在鄉試號房裡心有餘悸,生怕自己視為希望的兒子也因為生病壞了身子。
顧文景安撫道“爹,我沒事,隻是在號房待一兩天而已。”
鄉試有三場,現在隻是第一場,初八點名入場考試,初十交卷出場。第二場考試是是在明天十一日點名入場,十三日交卷出場。第三場考試是十四日到十六日。
三場考試之間可以離開號房休息一天,這一點對考生們來說算是比較舒服的,顧文景第一個世界的科舉考鄉試是不允許中途出貢院的,三場考試連續考,考生要在號房裡連續待九天,那才叫要人命呢
顧文景沒在貢院門口看到熟人,也沒等下去,跟何正鳴等人等在貢院外的書童或家人說了一下,就和顧父一起回租房了。
回去後顧文景很想洗個澡,但他沒對顧父說,他去廚房準備自己燒水洗澡,結果沒想到顧父早就為他準備好了洗澡水。
顧父臉上的笑容帶著點邀功得意勁兒“我當初從考場裡出來,第一件事也是想洗澡,所以早早就為你準備好了洗澡水。快去洗吧”
顧文景洗完澡後,顧父已經將自己買來的飯菜從食盒裡拿出來擺好了。雖然這裡的物價高,但顧父在顧文景身上向來很舍得花錢,飯菜是從附近一家酒樓買來的,就是為了乾淨衛生,要是貪小便宜去街邊小攤買吃食讓顧文景吃壞了肚子怎麼辦
顧文景剛和顧父一起吃完飯,何正鳴等人也回來了。
他們不像顧文景這樣有信心,在能夠交卷的時候就直接交卷了,和第一批交卷的人一起從柵門出來的。他們是拖到最後交卷時間才交了卷,跟著大部隊出了貢院的。
何正鳴等人一個個神情疲憊,匆匆與顧文景打個招呼,就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十一日,又是老早就去貢院門口排隊等待點名入場。
第二場第三場考試考完,十六日,顧文景從貢院裡出來,隻覺得整個人都解放了,看著有些烏雲的天空也覺得是蔚藍晴朗的。
因為這是最後一場考試了,所以顧文景和顧父就在貢院外等待何正鳴五人。
等了半晌沒等到何正鳴,倒是等來了與他一見如故的秀才李承。
李承也是一眼就看到了顧文景,在小廝的攙扶下走到顧文景的麵前“顧兄今日剛考完試,心神疲憊,不能與顧兄好好一敘,實在遺憾。明日正午,我在煙雲樓等顧兄”
顧文景本以為之前李承說請他去煙雲樓吃飯喝酒是客套話,沒想到竟然是真想請他。
他也不客氣“李兄客氣了,在下明日必定準時到。”
李承被自家小廝攙扶著上了李家馬車,顧文景看著馬車緩緩離去才收回視線。
顧父站在一旁看著自家兒子與其他秀才朋友相談甚歡,心中欣慰不已。
顧文景又等了一會兒,沒等到何正鳴,倒是等到了他之前幫過一把的少年秀才。
那少年秀才考完試之後的神態比李承還要精神,看起來並沒有受什麼罪。
他看到顧文景後,麵露欣喜的朝他走來,剛走到顧文景麵前就十分恭敬的拜了下去。
顧文景連忙攔住他“小兄弟,不可行此大禮”
那少年秀才也沒執意行禮,畢竟這裡人多眼雜,動作太隆重會引來異樣目光的。
他鄭重的對顧文景感謝道“在下安竟成,這次若非恩公相助,在下隻怕早已被流放發配了。恩公的恩情,竟成永遠銘記於心大恩不言謝,恩公將來若是有用得上竟成的地方,隻管明說。”
顧文景幫安竟成倒也不是圖他報答,但安竟成這個態度就很讓他喜歡了。
他微笑道“安兄弟不必如此,我也隻是見不得某些小人在科舉上用這種狠毒法子暗害彆人。”
安竟成又對顧文景感激了幾遍,然後說道“恩公放心,那安竟銘心胸狹窄,未免其記恨上恩公,竟成絕不會透露恩公半點消息,隻對外說是竟成自己檢查考籃時無意間發現了他的陷害。”
安竟成的周全考慮讓顧文景心裡很是滿意,他本還想暗示提醒他一番,結果沒用他提醒,安竟成就提前想到了。
隻是安竟成和安竟銘這兩個名字,一聽就知道是兄弟倆。
顧文景已經腦補同父異母兄弟之間的明爭暗鬥三百六十集電視劇,但他表麵上沒有絲毫異樣,更沒有詢問安竟成他與安竟銘之間的恩怨。
安竟成告辭離開後,顧父忍不住小聲問道“剛剛那個少年是感激你什麼”
安竟成說話時擔心被旁人聽了去,因此說得含糊,不知內情的人絕對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顧文景壓低聲音跟顧父解釋道“初八入場那日,我看到一個考生將什麼東西扔進他考籃裡了”
顧文景點到即止,顧父頓時秒懂。
這種簡單粗暴的陷害方式並不是安竟銘第一個做的,其實每次科舉考試都少不了這種齷齪事。
那些被陷害的考生拿不出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就隻能自認倒黴。其他人就引以為鑒,對自己的衣物和考試用品檢查得嚴格一些,以免著了小人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