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她前世的一些閱曆,應該是82年初加強對投機倒把的打擊活動, 年底就已經放鬆。
現在是冬至月, 很快就要進入陽曆年, 就算是83年。進入83年以後, 全國各地的公社、生產隊陸續就有解散的, 沒解散的很多也徒有其名跟解散差不多。
到84年,人民公社和生產隊就徹底解散, 恢複了鄉鎮建製, 農村也實行承包聯產責任製,包產包乾到戶。
沒想到今年初本公社沒宣傳這個,到了年底才開始,這是慢半拍還是怎麼著?
得到消息的邵老太、章老太、柳淑蘭幾個也湊一起商量,她們有些擔心公社會對他們代銷社開刀。
而傅民友最近去市裡還沒回來,所以她們必須自己應付這個問題。
柳淑蘭有些擔心,“咱們是不是鋪得太大了?”
以前家裡就是小本生意, 小打小鬨,不管城鄉都沒人查他們,現在他們等於是開鋪子、開小工廠, 經營規模大起來, 盈利也多起來, 說不定就觸犯了規定?
聽那說法就是賺一千塊就要坐一年牢呢,其他的隻需要坦白從寬, 罰點款象征一下就拉倒。
蘇盈想了想, 道:“咱們彆擔心, 如果真的有問題的話,公社革委會的人早就來了,他們一直沒來,反而直接在大街上吆喝,我覺得不像是要整我們的樣子。”
在她看來,更像是走個過場?
上級有任務分派下來,不得不做做樣子?
邵老太畢竟和他們打交道多,對那些乾部不是那麼畏懼,她道:“我去問問看。”
蘇盈就說跟她一起去。
臨走之前,她把家裡的賬本拿出來扒拉一遍,然後帶著和邵老太去了一趟公社。
見到周社長以後,她主動說是來報賬的,把他們的營業額以及利潤都報上去,然後主動要求交稅。
雖然有營業課稅政策,但是這時候的個體私營業主的情況並不適應於此,所以他們大部分是不交稅或者沒有明確交稅規定的。
蘇盈是想反正早晚都需要申請營業執照,不如現在一起辦理,到時候有了營業執照,按照規定交稅,那他們就是合法的,不會再被當成投機倒把。畢竟現在個體私營還是被人看做是“挖社會主義牆角”,被很多人看不起的。
她把這個想法說出來,公社的社長周傳仁驚訝不已,這麼小的小姑娘居然還懂這個。
邵老太道:“小周,怎麼,不給我們辦?”
周傳仁忙道:“嬸子你誤會,辦,肯定辦。就是咱們縣沒有工商局,得去市裡才行。”
省工商局是79年就開辦的,但是地方工商局卻沒有緊隨其後,畢竟也不是所有地方都緊跟政策的。
聽他這麼說,蘇盈就斷定公社乾部們果然是敷衍一下,並沒有真正要像之前那樣打擊投機倒把。
畢竟文化運動已經結束,很多政策都已經改變。
她也鬆了口氣,先在公社幫著申請一下,填表格,等傅民友回來再給他們代銷社起個正規的名字,然後就可以儘快申請營業執照,按照規定繳納稅收,這樣就變成合法的經商者,不會再有被人查出罰款坐牢的危險。
本來她以為在公社備案過,就不會有什麼問題,結果柳淑蘭回家一趟從村裡帶回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他們村裡那些幫忙做草編貨的人家都被大隊乾部點名威脅,有的還要罰款,所以很多人竟然開始退出不做了。
“人家公社乾部都不管。”邵老太很生氣,“你們這個大隊乾部有問題。”
章老太也這樣認為,“之前咱們合夥的時候,雪梅爸爸就說過,咱們不讓乾部們入夥,就是怕他們到時候有想法,要乾涉咱們。這會兒我看怕是這麼回事。”
柳淑蘭有些不解,“嬸子,不會吧,每次大隊乾部們對咱們都很客氣啊,還鼓勵我們好好乾呢。你看我家現在不上工,都是花錢買工分,大家也樂意的啊,怎麼還能背後針對我們呢?”
邵老太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財帛動人心,更何況咱們生意越來越紅火。叫我說就是你們大隊書記和大隊長的問題,沒有彆人。”
一個村裡的事兒基本都是這倆人說了算,要不是他們下令,不會如此。
他們就給傅民友拍電報,讓他看看早點回來。
結果傅民友在市裡一時走不開身,因為徐知青幫他聯絡了一個大生意,如果談妥就可以給一個國營大廠供貨,據說他們做的是出口生意。
如果能接下這筆訂單來,那價格可以翻倍,訂貨量也更加集中統一。
所以傅民友就讓跟著他的倆人先回來,一個叫傅民青,是他本家的弟弟,一個叫傅長得,是本族的侄子。
這倆人都二十七八歲左右,正是壯年且穩重的時候,趕路的時候不管白天夜路都不發怵,是傅民友搞運輸的得力助手。
他們在公社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回村,想跟大隊乾部交涉一下。
哪裡知道,他們剛回村就被大隊扣留,說他們投機倒把,從事經濟犯罪行為,所以要給他們抓起來。
夏婆子親自跑到公社來報信,讓大家一起拿個主意。
邵老太領著蘇盈又去了一趟公社,結果公社現在也沒辦法。
因為各大隊不是公社的下屬單位,他們是指導關係,而非從屬關係,所以在一些問題上公社也不能直接命令大隊。
尤其這個經濟犯罪的問題,畢竟上頭現在正在開展打擊投機倒把活動,他們公社敷衍了事,卻不能要求大隊也必須如此。
好在代銷社是開在公社的,大隊管不著,可人家出發村裡的社員們,公社就不能乾涉。
邵老太道:“小周啊,你還是得給我們想個辦法,我們可是合法經營,我們要報稅的。”
她覺得蘇盈說的報稅很牛逼,可以拿來當擋箭牌。
果然周傳仁道:“嬸子你彆著急,等開會的時候我去縣裡和市裡探探情況。”
因為傅民青和傅長得被扣押,公社的貨就擠壓在那裡發不出去,到時候要麻煩。
所以必須要回去處理一下。
蘇盈分析過,他們的生意最麻煩的就是那個大隊書記。
她還特意跟老人們打聽了很多大隊書記的發家史,儘量知己知彼。
村支部書記傅鬆年,當初文哥的時候靠著當反對派發家的,鬥翻了以前的村支書,他當了村革委會主任,一做就是十幾年的村書記。
經過十幾年的積累,他們家自然攢下豐厚的家底。
可以說他們是村裡最有錢的,寬敞明亮的大瓦房,家裡院子都是水泥地,南屋還是磚瓦抹水泥的平房。
彆說村裡,就是公社這樣的房子都很少。
原主的記憶裡也有關於傅鬆年的一些記憶,他從上台那一年開始,二十多年如一日的掌管傅家村,直到80年代末傳給他工農兵大學畢業的小兒子。
雖說村乾部都是村民們選舉的,但是其中操作很靈活,一般都是誰想當了就會先在全村串聯拉票許諾,那些大家族聚集的村落,隻要家族認可的人當選就格外容易。
所以傅鬆年要讓他兒子接班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蘇盈覺得傅鬆年不直接針對傅民友,卻針對那些幫工的,估計是不想和傅民友鬨翻,而是提一個醒,讓傅民友主動拉他入夥。
邀請他入夥時不可能的,傅鬆年這個人絕對不是好相與的,如果讓他入夥,不出兩年他們就都會成為他的員工而非合作者。
不管用什麼辦法,蘇盈和嫲嫲都覺得不能讓傅鬆年摻和,夏婆子聽章老太的,她覺得兒子也會這樣想。
否則一開始就讓傅鬆年出錢入夥了。
夏婆子和柳淑蘭當天先回去,蘇盈決定第二天陪著嫲嫲回村一趟,看看能不能跟大隊書記和大隊長通融一下。
一直被要求好好上學、聽講、做作業的壯壯終於發聲,“我要和你們一起。”
蘇盈:“你是小孩子回去也沒用,還是跟姐姐在這裡好好上學。”
雪梅也勸他,“盈盈說得對,我們幫不上忙回去添亂,還不如在這裡好好上學,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就是幫最大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