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靈嘲諷的看了劉路平一眼, “你們父子間的因果線很明顯的,他可能沒動手,但是你的死, 確實和他有關係, 他換了你的藥,或者親眼看著你死無動無衷, 間接造成了你的死亡。你既然維護他,我也不會博了你的意思,不過老天爺看著呢, 他會接受這份因果。”
老校長還在為兒子掩護,“不是, 不怪他,不是他的錯, 你們彆說出去。”
劉路平眼圈通紅, 愣愣的站在那裡, 嘴裡一直嘟囔著什麼,看得出, 他父親一直護著他, 對他的刺激很大。
穆玄景把皮影拿起來,一手抓著皮影, 一手抓住魂魄, 把這兩個幾乎融在一起的人硬生生的撕開,然後用鬼氣罩住魂魄,“這樣說話就方便多了。”
老校長看了兒子一眼,還是在念叨, “不怪他, 你們彆問了。”
“爸!”劉路平終於喊出來, 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人了,哭的跟個淚人一樣,叫了一聲之後竟然不知道說什麼,跪在他站著的那個地方,也不敢往前來。
老校長歎了口氣,“你都這個歲數了啊,我到底在這裡呆了多久?”
劉路平紅著眼眶,後悔的說:“爸,我錯了。”
“彆胡說!”老校長臉色一變,趕他走,“你走吧,學校拆就拆了吧,已經這樣了,我攔得住拆學校,攔不住這行傳不下去,這學校即便在,也是沒學生,沒人學了,你趕緊走!”
秦靈無奈的道:“都說了,我尊重你的決定,不會把他怎麼樣,您就彆護著他了,咱們說說皮影吧。”
劉路平低著頭,愧疚的不敢看他父親,如果他父親恨他怨他指責他,他心裡還能好受一點。可是,他卻護著他,他為什麼要護著他!
秦靈轉過身去,也不想看見劉路平,“校長,國家現在已經注重這方麵的傳承了,皮影已被聯合國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全國各地都有有名的皮影劇團,甚至去國外演出,皮影不會失傳的,國家已經在保護這些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皮影已經傳下來了。”
老校長不敢相信,“真的嗎?國家現在已經在保護皮影了,出國都能演了?”他看看秦靈,又看看自己兒子,見他們都點頭,還是不敢置信,“可我那時候,沒人學啊。”
秦靈搜新聞給他看,怕他不認字,給他看皮影劇團去國外演出的圖片,老校長臉色的笑容越來越明顯,“真的,竟然是真的!太好了!”
秦靈笑道:“你在這個山村裡開皮影學校,誰會來?人家都是在外麵演。”
老校長激動的說:“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這個學校裡,等孩子們來報名,我一個都沒等到,我自己都不知道過了多久了。”
隨著他欣喜若狂,身上的執念一點一點的消退,臉上也清楚了好多。
秦靈勸他:“不如把學校讓給孩子們,給他們一個好的學習環境,否則孩子們不上學,走不出山村,以後也跟您一樣,消息這麼閉塞。”
“好,拆吧,我不攔著了。”校長放下執念,身影也變得透明了,秦靈趕緊問: “聽說死了三個人,都說被您殺的。”
老校長搖搖頭,“不是我,其實是他們自己內訌了,那幾個人都是毒販子。”
秦靈驚訝,“毒販?”
“對,就在山裡,我還跟著他們去看了,他們談價錢的時候打了起來,那夥人多,就把這三個人殺了,那些人逃進了山裡,山裡還有其他的毒販子,總共十幾個呢。”
老校長說完,身體已經快消失了,劉路平這才撲過去,“爸!”
老校長笑著,在兒子頭上摸了摸,“讓你受苦了,我不怪你。”
“爸!我錯了!我錯了!!”劉路平眼圈通紅,撕心裂肺的喊了一聲,想要抓住那一縷殘魂,可惜,隨著老人執念消失,他也留不下了。
劉路平僵硬的望著父親消失的地方,手抓了幾下,隨即緊緊握成拳,不哭了,隻不過表情看起來非常難看。
秦靈不想讓他在車上,無情的趕人,“你下去吧,願意怎麼拆就怎麼拆,你爸讓你拆的。”
劉路平愣了一會兒,從地上爬起來,啞著嗓子說:“謝謝你們。”
秦靈擺擺手,不想看見他,“那倒不必,請我們跑這一趟的錢到位就行了,以後你的命怎麼樣,接受上天的安排吧。”
反正因果已經種上了,他父親如果罪大惡極,逼的兒子活不下去了,為了自救,做出這樣的事天道會酌情處理,但是他父親不是那樣的人,反而很疼他,劉路平的未來,應該不會好。
劉路平好像對自己的未來並不關心,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那個皮影,“這個皮影,我能帶走嗎?”
秦靈把蓋子合上,沒好氣的說:“盒子五百塊,彆忘了付錢。”
劉路平失魂落魄的下了車,破舊的幾座房子被這麼多機器一起拆,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拆的差不多了,劉路平抱著盒子回到自己的車上,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抱著皮影無聲的大哭起來。
他當時就是恨,恨他爸總搞這麼個破東西,根本不關心他,他做生意想要錢,他爸不給,反而拿錢蓋了學校,他跟他吵過,鬨過,他爸依舊不聽他的。他爸死了之後,這麼多年,他一直心裡不安,沒想到,時隔這麼多年,他爸告訴他,他不怪他,還替他隱瞞真相。
為什麼要原諒他?為什麼不怪他?變成厲鬼折騰他也好,這樣他心裡能好受一些。劉路平悔恨的把頭抵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磕著自己的頭,悔的手腳都跟著抽搐,晚了,都晚了,人已經死了,他連彌補的機會都沒有。剩下這半輩子,他都要在這悔恨中煎熬著。
秦靈拿了笤帚,把劉路平踩過的地方掃了掃,然後把車門關上,坐下來鬆了口氣。
“這大概就是父愛吧,”秦靈感慨的說:“我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誰講的我忘記了,大概是一個男人喜歡上一個女人,女人說如果你愛我,就把你娘的心挖出來,給我吃。男人真的挖了老娘的心,捧著送給女人的時候因為走的太急,跌了一跤,那顆心卻問他:兒啊,摔疼了吧,慢點跑。”
穆玄景聽著皺眉,有病,女人有病,男人更有病,他媽也有病。
“你是不是覺得他們都有病?”秦靈看他的表情,含笑的喝了口水,“那時候我聽完這個故事跟你的想法差不多,真愛一個人為什麼要讓心愛的人是殺了自己的母親?愛到失了智也不能為了愛情殺親媽啊,母親都死了,心怎麼能說話?他媽是心臟成精嗎?”
穆玄景抱著手,點了點頭,是這個道理。
秦靈自己先笑了,“我問我師父了,我師父說這個故事就是教育孩子,父母愛之心,偉大到可以為孩子犧牲一切。不過裡麵三個人都是智障,千萬彆學,我要是敢為了媳婦兒挖他的心,他就把我吊起來天天喂屎,反正我也是他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
秦靈扶額,“感覺這話到我師父嘴裡就變味了,我好像真的是吃屎長大的孩子。”
穆玄景忍著笑安慰他:“你肯定沒吃過屎,吃屎長大的孩子沒這麼水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