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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年續訂了兩天酒店房間,他不太放心傅寒舟,也留到了劇組。
傅寒舟身邊除了蘇雲景,還有兩個助理。
江初年不插手傅寒舟的事,隻是觀察他們倆的相處方式。
傅寒舟晚上仍舊睡不好,所以食欲還是不太好,但不像之前那麼沉默,在蘇雲景麵前變開朗了一些。
這讓蘇雲景終於放心了,不過怕他情況會反複,他跟傅寒舟幾乎像連體嬰似的黏一塊。
江初年卻沒那麼樂觀,觀察了兩天,在劇組吃午飯的時候,他不經意似的踢了一腳蘇雲景。
江初年裝著機械義肢,撞上容易受傷的踝骨時,疼的蘇雲景眉頭緊擰。
“對不起。”江初年跟他道歉。
蘇雲景自然不會多想,他擺了擺手,“沒事。”
傅寒舟看著蘇雲景,從那張半骨架半腐肉的臉上,他什麼表情也看不出來,對他們的談話內容有點茫然。
江初年瞥了眼傅寒舟。
吃完飯,第一場戲就是傅寒舟跟男主演的對手戲。
蘇雲景在影棚,拿著保溫杯看傅寒舟拍戲,突然收到了江初年的微信。
【聊一聊?】
蘇雲景下意識去找江初年,見他就在影棚外麵。
這麼近的距離,他卻給他發微信,蘇雲景抿了下唇,回了一條‘好’。
江初年:【你不覺得傅哥有點不對勁嗎?】
沒想到竟然是問小酷嬌的事,蘇雲景還想著他要是繼續問他是不是聞辭,該怎麼回答他。
蘇雲景在手機上回了一句,【他最近心情不好。】
江初年:【不僅僅是心情不好,你沒發現他好像看不出你的表情嗎?】
蘇雲景愣了,這話什麼意思?
上次江初年跟蘇雲景在書房談話時,聽到他說傅寒舟這幾年過的不好,蘇雲景明顯很難過。
但傅寒舟進門,卻沒有看出蘇雲景的表情。
蘇雲景是當局者迷,書房那天他極力在掩飾自己的情緒,不想讓傅寒舟看見,所以沒往這方麵想。
江初年旁觀者清,他隱隱覺得傅寒舟有點問題,但一時沒想起什麼地方不對勁。
這幾天他才終於琢磨過來哪兒不對味-----傅寒舟不關心蘇雲景的情緒了。
或許不是不關心了,他好像看不出來。
剛才吃飯的時候,江初年故意踢了蘇雲景一腳,對方明顯露出吃痛的表情,傅寒舟還是沒反應。
要是以前他們讀高中的時候,傅寒舟估計會冷冷地剮他一眼。
傅寒舟的精神跟常人不一樣,他對蘇雲景又有那麼深的感情,對蘇雲景的情緒,不應該沒反應。
江初年是個心思很細膩的人,因為失去雙腿,所以對彆人的情緒總是很敏感。
這也是當初傅寒舟找他的原因。
江初年不說,蘇雲景是真的沒有察覺出來,他這樣一說,倒是點醒了蘇雲景。
最近小酷嬌在某些事上,的確是遲鈍了很多。
自從他去見聞燕來,差點被許淮開車撞了,傅寒舟的精神就一直很差,情緒也很低落。
蘇雲景當初就是出車禍離開的,現在要再發生一次,傅寒舟肯定會瘋。
但小酷嬌為什麼會看不到他的表情?
蘇雲景有點懵,傅寒舟拍戲的時候,明明能正常和其他演員對戲,看樣子不像是眼睛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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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完今天的戲份,回到酒店房間。
關上門後,蘇雲景什麼也不做,凝視著傅寒舟。
在傅寒舟看來,蘇雲景那雙眼睛就是兩個黑漆漆的洞,正一瞬不瞬地望向他。
知道蘇雲景喜歡看他笑,傅寒舟忍住身體的劇痛,彎下眉眼,長睫尾端垂落在眼角。
一如既往的乖巧。
蘇雲景看見這笑,卻說不出來的難受,身體某個地方一抽一抽地疼著。
他抬起手,在傅寒舟麵前晃了晃。
傅寒舟抓住了那隻修長的手,慢慢握緊了,眸裡還掛著笑。
突然一滴溫熱的東西,砸到了傅寒舟手背上。
傅寒舟反應了一會兒,才伸手摸了摸蘇雲景的臉,摸到他臉上的潮濕,蒼白的唇不自然地顫抖了一下。
“怎麼了?”
傅寒舟看不見蘇雲景的表情,不知道他怎麼了,心裡一片慌亂。
這下蘇雲景終於確認了江初年的猜測,他聲音沙啞地反問,“你怎麼了?”
“寒舟。”蘇雲景急迫地捧起傅寒舟的臉,擔心地問他,“你為什麼看不出我的表情,是又出現幻覺了嗎?是在我身上看見幻覺了嗎?”
傅寒舟緊緊抱住了蘇雲景,“我隻是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蘇雲景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隻得再次強調,“我們現在就在一起呢,寒舟,我不會再離開你了。”
“我知道,我知道。”傅寒舟疲倦地閉上眼睛,夢囈似的輕聲道,“我們不會再分開了,沒人能把我們分開。”
被江初年提醒後,蘇雲景再聽見他這話,不會天真的以為,傅寒舟是真想通了,他的情緒恢複了。
蘇雲景繼續追問他,“你先告訴我,你是不是看不清我的五官了,為什麼?”
傅寒舟抱著蘇雲景的手臂又收緊了一些,他沒回答蘇雲景這個問題。
就在蘇雲景還想問時,電光火石間,他突然想到一種可能性。
蘇雲景小心翼翼地求證,“你是在我身上又看見那些蟲子了?”
傅寒舟更用力地抱著,尾音微顫,“疼嗎?是疼了嗎?”
這話問的沒頭沒尾,蘇雲景卻聽懂了。
小酷嬌又出現幻覺了,看見那些蟲子鑽進他的身體裡,所以當他問他時,他還以為蘇雲景是被蟲子咬疼了。
蘇雲景在書穿係統的幫助下,進入過傅寒舟的精神世界,看到了那些麵目可憎的醜陋蟲子,也知道他眼裡的他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喉嚨如火烤似的,蘇雲景沙啞至極地問,“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看見的?”
蘇雲景沒想到他精神狀況這麼差,竟然出現了這樣的幻覺。
如果是因為他上次差點被許淮撞了,小酷嬌就開始在他身上看見蟲子。
蘇雲景都沒辦法想象,這半個多月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那些蟲子對傅寒舟來說,是真實存在的,咬在身上會真真切切感受到痛苦。
傅寒舟還是沒回答蘇雲景這個問題,靠在蘇雲景肩上,疲憊不堪地說,“我們一塊離開這裡吧。”
聽到傅寒舟這些話,蘇雲景的心立刻絞痛了起來。
他怎麼到現在才發現小酷嬌不對勁,讓他一個人痛苦了這麼久。
蘇雲景‘親眼’見過,那些蟲子在他的精神世界裡肆虐,將他跟傅寒舟啃噬的乾乾淨淨。
傅寒舟是怕他離開他,才會產生這種幻覺想要毀滅自己,他的精神世界正在一點點崩塌。
蘇雲景緩慢地吐了一口氣,把那些負麵的情緒強行壓下去。
“我身上沒有蟲子。”蘇雲景強撐著打起精神。
他極力安撫傅寒舟,“不信你看看我,我身上什麼都沒有,也不會再有人把我帶走。”
“寒舟,你看看我。”
“我好累。”傅寒舟長睫被淚沾濕了,“也好疼。”
“我們離開這裡,永遠在一起好不好?”他疲憊又痛苦地說。
蘇雲景一直知道傅寒舟有很嚴重的自毀傾向,親耳從他嘴裡聽見,蘇雲景心口抽疼著。
“你想我怎麼跟你離開?”蘇雲景問他,“你想我從樓上跳下來,還是被那些蟲子活活咬死?”
傅寒舟的唇抖了抖。
“你知道的,我怕疼。”蘇雲景努力維持平穩的聲音,“傅寒舟,你要看著我這麼離開嗎?”
“你隻要清醒一點,不要被幻覺騙了,我就不疼了。”蘇雲景眼淚決堤,他像說不下去似的,停頓了很久。
再開口時,聲音啞得不像話,“寒舟,我也好疼,你彆讓我這麼疼,好不好?”
“好。”傅寒舟渾身發著抖。
他鬆開了蘇雲景,又輕輕抱住他,像是怕弄疼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