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夜風刮過你的臉頰,微微的刺痛和冷意將你的意識從恍惚中拉了回來。
你發現你站在空曠的街頭,手裡舉著雨傘,懷裡還抱著一把,烏雲密布的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水,往日人來人往的熱鬨街道因為下雨的緣故隻剩下了少數幾個倉惶避雨的路人。
啊,你突然想起來了。
你正要去東邊的城門口給姐姐送雨傘,免得她又淋著雨回家,雖然姐姐總是仗著自己身體健康不當回事,可一旦生了病,在這個醫療技術落後的異世界,像她們這樣沒有身份地位的平民,是沒有錢去治療所找牧師醫治的,基本就隻能靠自己的身體和市麵上廉價的恢複藥劑硬撐過去。
有這麼一個粗心大意的姐姐,身為妹妹的你被迫成為了一個愛操心的小大人。
你無奈的歎了口氣,一邊走在被雨水浸濕的街道上,當你經過一條狹窄的暗巷口時,忽然發現巷口的陰影裡,似乎縮著一團小小的身影。
似乎是個小孩子。
你有些遲疑,猶豫了下,還是緩緩的向他走了過去。
走近了你才發現這是個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他保持著雙臂環繞著自己,將頭埋在膝間的動作一動不動,身上的布料早已被冰冷的雨水打濕,漂亮的金發也濕漉漉的,渾身散發著死氣沉沉的陰鬱氣場,就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無家可歸的幼犬。
但你從他穿著的衣物上大致能分辨出,少年的家境似乎頗為富裕,而且他的身上也很整潔,看上去並不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反而更像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玩耍的富家子弟。
“大哥哥……”你斟酌了下語氣,用儘量溫和的語氣輕聲勸道:“你這樣會生病的,還是早點回家去吧。”
聽到你的聲音,少年頓了頓,緩緩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漂亮到讓人幾乎讓人分不清性彆的白皙臉龐。
你不由得愣住了。
但你愣住的原因,並不是因為少年過分漂亮的臉,而是因為那雙一點也不像是孩童的死寂麻木眼神。
宛若失去了靈魂的空殼,沒有半點生氣和亮光。
就好像一具精致的木偶。
你注意到少年掩在領口的脖頸上,有著一圈類似勒痕的淡淡淤青。
居然對一個孩子……
看著少年木訥冷漠的模樣,你忍不住皺起了眉,將雨傘往他的方向傾斜了一些,遮擋住了他的上方。
少年金色的眼睫顫了顫,他緩緩抬起頭望著你,黯淡失焦的藍眸倒影出了小小的你。
你有些不忍心,但同樣隻是個孩子的你也沒法幫到他什麼,而且你現在還要去接你的姐姐。
“大哥哥,對不起,我要走了。”
你有些歉意的抿了抿唇,將手中的傘柄塞在了他的手中。
“這把傘給你。”
你轉過身想要離開,手卻被人拉住了。
你有些驚訝的低下頭,發現剛才還沒有半點反應的金發少年,正用那雙寶石般的美麗藍眸直勾勾的注視著你,他抓住了你的手,有些缺少血色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你沒聽清楚他說了什麼,便蹲下身靠近了他。“大哥哥,你在說……”
話還未說完的你,就被少年驟然伸出雙手給抱住了。
你覺得自己好像被一具冷冰冰的屍體緊緊抱著,冷的你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好溫暖……”
少年近乎呢喃的,模糊低啞的歎息聲徘徊在你耳畔。
“……大哥哥?”你遲疑的輕叫了一聲。
他沒有開口說話,隻是抱著你一動不動,似乎把你當成了一個人形小暖爐。
後來發生的事情你就想不起來了,隻隱約記得在那天之後你生了一場病,把你的姐姐嚇得不輕,忙前忙後大半個月才好轉過來,不過你粗心大意的姐姐也通過這件事總算記住了教訓,再也不會不顧自己身體亂來了。
你朦朦朧朧的從睡夢中醒來,盯著木質的天花板發了會兒呆。
等到意識徹底清醒過來,你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你居然夢到了小時候的事情,不過記憶實在太過久遠,若不是這個古怪的夢,現在的你估計都忘的差不多了。
那名曾和你有過短暫交際的少年,現在又變成了什麼模樣了?
你忍不住想了想,但隨即又覺得自己太過多愁善感,或許在大部分人眼裡,你應該算是個心地善良的女孩子,但其實你的善意,很多時候都是十分有限的。
就像你在路邊看到一隻受傷的小狗,或許你會把它治好,再給它找戶有能力領養它的人家收留它,但你不會將它帶回家,由你自己親手照料。
因為你知道,你沒有更多的精力和耐心再花費到它身上。
而那名在雨天裡見到的少年,於你而言也是一樣的,你覺得他被人虐待很可憐,但你並沒有幫助他的能力,你所能做到的,也不過是遞給他一把可有可無的雨傘而已。
在這之後,你們就隻不過是完全無關的陌生人。
或許你送的那把傘,也隻不過是為了滿足你內心的微弱愧疚感罷了。
揉了揉還有些昏昏沉沉的額角,你感覺到喉嚨有些乾渴,便下了床點燃了油燈,走到桌邊倒了杯水,捧在手裡小口啄飲著。
看著被夜色籠罩的黑沉沉的窗外,你就知道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
奇怪了,這個時間段的話,你的姐姐按道理說早就該回家了。
幾天前你的姐姐和你說過團長接了一個商隊護送物資的任務,本來你也想跟去的,但姐姐讓你好好在家休息下,你想著目的地並不遠,而且走的是大道,安全度相對比較高,所以就安心在家等他們平安歸來。
昨天好不容易將那位熱情的過分的大人物哄走,覺得身心疲憊的你想休息一會兒,結果一沾枕頭就睡到了現在,也因此便錯過了時間。
原本按照預計時間,傭兵團在昨天傍晚就該回城了,可到現在都沒有半點訊息,你的心臟驟然刺痛般的緊縮了下。
在你因為茫無目的的猜測而感到恐慌焦慮時,一隻小小的黑色影子從窗口的縫隙飛了進來。
你嚇了一跳,仔細一看才發現這個黑色影子是一隻毛茸茸的小蝙蝠。
“梅伊小姐,晚上好。”從蝙蝠口中吐出了幾乎可以被稱為大陸通用語模板的低沉優雅的男性聲線。
你有些遲疑的開口,“你是……阿琉咯斯先生?”
這個世界有些種族是可以驅使使魔或者其他類似的魔法生物,所以你看到這隻會說人話的小蝙蝠並不感到震驚。
“是的,打擾了。”對方印證了你的猜測,似乎是因為顧忌著什麼,惡魔罕見的猶豫了片刻方才繼續道:“我覺得這件事情可能與你有關,所以想了想還是通知你一聲比較好。”
“昨天我收到了一個消息,是關於和我們店合作的一個商隊,他們昨日在半路上遭遇到了美杜莎的襲擊,連同雇傭的傭兵團成員也損傷慘重……”
……
你蒼白著臉,披散著長發,像個失了魂的女鬼一樣跌跌撞撞的跑向城門口。
因為跑得太急,你沒有注意到腳下凹凸不平的石板路,腳尖磕到了凸起的石塊,身形踉蹌了一下便迎麵栽了下去。
劇烈的鈍痛從腳尖和被擦破的手肘以及膝蓋迅速的蔓延至全身。
你試著重新站起來,但卻未能成功。
你死死的咬著牙,才能遏製住從喉嚨深處裡滿溢而出的絕望和嗚咽聲。
因為你知道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你現在唯一能依靠隻有你自己。
“你在這裡做什麼?”
帶著幾分愕然的沉穩男聲從你的頭頂傳來。
癱坐在地上的你茫然的抬起頭,便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雙眼紅腫,狼狽不堪的黑發少女。
“求求你!”你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的抓住了他的衣角哀求道:“請你帶我去城外的森林裡,無論多少錢我都會付給你的。”
這個時間段驛站還沒有開門,無論是馬車還是其他趕路用的通行工具都很難租借到,而你也不是風係或者空間法師,根本沒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去達你想去的目的地。
但身為犬係亞獸人的他,在全力奔跑下,速度幾乎能與天上飛的獅鷲相提並論。
對方皺著眉打量了你一會兒,然後什麼都沒問,彎下腰將近乎脫力的你放在了背上。
“抱緊我。”他沉聲說了一句。
你眨了下酸澀的眼睛,連忙用雙手環住了他的脖頸,身體緊緊的貼著他的後背。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異樣的觸感,亞獸人的身體不自然的緊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