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沒有睡覺的打算。他從背包裡拿出了一罐營養膏,吃了起來。營養膏是白帝大學的實驗室針對司辰的身體數據特製的,在正常代謝的情況下,一罐能頂四天。
司辰的胃已經感覺不到饑餓。但他的身體能量消耗極大,如果不及時補充營養物質,體內的菌絲會開始消化血肉,以維持自身的活性。
這個罐頭吃起來是冰淇淋鵝肝慕斯的味道。不算難吃,但司辰也沒有太喜歡。
吃完後,他把罐頭丟進了垃圾桶。然後走上床,到了窗邊。
就在剛才,天亮了。
這裡的黑夜和白天沒有任何過度,刺眼的光透過薄薄的窗簾,射.進房間內。
一條細長的小胳膊從床底伸了出來,悄悄翻起了垃圾桶。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輕響。
長生淵鑽出了一條觸手,在背後看著,和司辰共享了視線。
從這條斷臂的傷口看,這個小孩應該是被鋸子分屍的。
在發現有人盯著後,胳膊的動作格外僵硬。
但它依然沒有放棄手裡的食物。
小胳膊把罐頭拖進了床底,很快,床下傳來了舔舐的聲音。
司淵伸長了觸手,掀開床單,往床底一看。
一個五六歲大的小孩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眼神有些許驚恐。
長生淵放下了床單:“吱。唧唧,吱!”
司辰聽懂了它想說的話。
-它沒有媽媽,在撿垃圾吃,好可憐。
這還是長生淵到7階後,第一次和他交流。之前,長生淵雖然睜開了眼,但總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司淵竟然會說話了,甚至在語言裡表達出了同情。
司辰難免一愣,隨後就是難以言喻的喜悅。感覺就像是照顧了很多年的癱瘓兒子,突然從病床上坐了起來。
司辰思考片刻,控製著觸手,從窗簾底下鑽了出去。觸手上的眼睛,如實的把外麵的場景反饋了回來。
陽光照射的地方,從地麵鑽出了一條條白色的狗。這些狗隻有半米高,四肢著地,長著很長的尾巴,沒有性彆器官,也沒有毛發。
但它們的臉上,都有一張豎著的嘴。幾乎把整個頭顱對半分開。
這是司辰第三次見到這隻白色的狗。
之前兩次是在夢裡。第一次,這個白色的狗吞掉了變成的蘑菇。第二次,白色的狗和他在同一條船上,脖子上掛著一把鑰匙。
白色的狗是管理員Z。但管理員Z的本體,應該是沒有這麼小的。
白狗沒有眼睛,嗅覺卻異常靈敏。很快,一個躲在垃圾桶的老人被翻了出來。
這個老人,司辰之前見過。在公交車上。他的外貌和正常老人沒太大差彆,籃子裡裝著自己的孫女。
老人本來有房子。但那棟房子年久失修,垮了。
這個孫女是老人活著的時候親手埋的,為了換錢,又從土裡挖了出來。
老人想把她賣給了肉廠,但肉廠說這個孫女死的太早,沒有形成意識體,腐爛的身體連“死肉”都算不上,不值錢。隻肯給他20。
20心靈幣,最便宜的旅館都住不起。
於是這個老人把孫女的屍體吃掉了,一邊吃一邊罵她是個不值錢的“貨”,幸好當初把她埋了,嚇得後麵的女胎不敢來,這才讓他們老X家沒斷了香火。
白狗們激烈的撕咬著老人的身體。地上沒有血,也沒有肉。
發自靈魂的痛苦讓老人不住哀嚎,但街上靜悄悄的,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
很快,這些白狗吃完了這個靈魂,聳動著氣孔一樣的鼻子,像是遷移的羊群一樣,開始尋找下一個落單的個體。
司辰收回了觸手,神情很是凝重。
他思考片刻,拿出了一個罐頭,放在了床底:“出來,有話問你。”
很快,一個小人頭像是皮球一樣,滾了出來。
他的眼眸是純黑色的,看上去有些像外星人。
或者說,花元市的人對於司辰而言,本來就是“外星人”。
司辰在它的身邊蹲下,手裡扣著罐頭,問了個最關心的問題:“你一天住宿費多少?”
小孩的眼神茫然,隨後緩緩道:“郭阿姨說,不要錢。因為我,和觀星,在一個幼兒園,讀書。”
“觀星會……幫我,付錢。”
司辰發現,果然被黑心店主坑了。
但他沒想到這裡居然還有意外之喜,微微挑起眉:“你和觀星認識?”
小孩點了點頭,然後抿起了唇:“老師讓我們,不要太靠近觀星……因為,觀星……畫的畫,總會,變成真的。”
在小孩的敘述下,司辰拚湊出了一個故事。
觀星是被領養的孩子,他的養父是花元市的副市長,還是議員。
養父的名字已經不可考,現在叫先知。
先知在當地是出了名的心善,被領養的觀星,就是他善良的證明。
哪怕觀星明顯發育遲緩、智力障礙,為了討好先知,幼兒園依然接納了觀星這個學生。
觀星不會說話,但能自己吃飯,上廁所,睡午覺。
他不參與任何集體活動,隻在角落裡一個人畫畫。
世界逐漸變得不正常,儘管社會維持了基本的安定,但誰都能看出,它正在緩緩崩潰。
起初,並沒有人發現這件事。
直到有個實習老師多嘴問了句:“觀星在畫什麼呀?”
紙上是一個銳角三角形,三角形裡還有一層層彎曲的線。
然後,從來沒說過話的觀星終於說話了:“人皮,肉山。”
第二天,隔壁市夜晚驚現人皮鬼的新聞出現了。
這個鬼會撕掉所有人的皮,疊在自己身上。最後被拍到的時候,就像是一座層層疊疊的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