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員x說的話,司辰其實沒有太多印象。
他根本不記得自己什麼時候和白裙子有過約定。
但既然白裙子說有,那應該是有的。
對於白裙子的身份,司辰早有猜測,所以倒也不是很意外。
卻依然心驚。
一隻狼說自己信佛改吃素了。
這並不能讓住在它附近的小羊安心。
餐桌對麵,白狗細長的雙手合十,看不出在想什麼。
0.5x,0.5z,外加管理員z的鑰匙,這個賭注放在哪個維度,都是一場驚世豪賭,可惜現在隻有三人知曉。
大轉盤贏到最後的,隻有莊家。z本來是莊家,可惜x的到來打破了這一切。
z低聲道:“開始吧。”
下一秒,輪/盤自動旋轉起來。
黑白兩色的轉盤開始旋轉,速度越來越快,像一個高速運轉的切割機,能聽見割破空氣的巨響。
司辰的動態視力遠超正常人類,隻要他願意,甚至能捕捉到光運行的軌跡。但他卻看不清轉盤上的顏色。
這顯然是不太科學的。
但在這裡,規則就是如此。
構建物質世界的科學體係,就是農場主在早上九點投喂的飼料。他隻是恰好在那時候起床、喂雞,隻有火雞以為那是亙古如一真理。
管理員z突然道:“這個輪/盤就叫做命運之輪,看不清很正常。看不清的是命運。”
司辰抿住唇,並不想搭話。
他發現自己的確是個不喜歡聽天由命的人。
比如現在,司辰就覺得自己手有點癢。很想伸出手,把輪/盤摁住,讓指針留在自己這邊。
餐桌上的白狗剩下大半隻,還是熱的,聞上去依舊香氣撲鼻,但已經沒有人在意。
司辰的精神高度集中,一半分給了轉盤,一半分給了管理員z。
他的影子像是潑出去的水,在白色的地毯上流動著,繞過了坐在中央的x,不斷朝餐桌的另一端逼近。
黑色的影子是司辰身體擴散出去的一部分。
這一招還是和宋白學的。
當黑影越過中線後,管理員z抬起腿,狠狠在地上踩了兩腳。
鋪著白色地毯的地麵震動了幾下。明明踩的是影子,房間裡卻出現了奇怪的聲音,像是踩碎了汁液飽滿的果子。
管理員z質問:“不守規矩?”
於是影子慢吞吞地收回去了一點。
司辰回答地很坦蕩:“怕你不守規矩。”
司辰感覺輪/盤轉了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才慢慢有了停下來的趨勢。
黑白兩色逐漸分開,司辰的手心起了一層汗。
他已經能看清上麵的圖案。
指針正對著的黑色區域,才走過四分之一。
不出意外的話,當轉盤停下時,指針會留在黑色區域。
這樣的話,賭贏的人是司辰。
司辰的心情隻喜悅了刹那,下一秒,他死死盯住了管理員z。
他不信管理員z會這樣認命。
z的臉上隻有一張大嘴,看不出表情。
但司辰卻覺得它哂笑了一下。
就是現在——
管理員z驟然伸出巨手。
它離輪/盤是很遠的,然而那條雪白的胳膊拉的很長很長,眨眼間就到了轉盤邊。
潛伏許久的黑影從地麵暴起,把管理
員z的手死死釘在了餐桌上。
虛影在這一刻化為實物,貫穿白狗的掌心。
紅酒味的鮮血迸裂。
巨噬體的特性讓z的手臂開始萎縮,如同被吸收的養料。
隻是管理員z並不在意,它直接撕掉了這條肩膀。
傷口斷裂處,紅色的肉瘤有生命似的呼吸著,幾滴黏液滴落,它的胳膊從原本身體裡拉了出來。
司辰的反應已經很快。但還是晚了一點。
z的手指碰到了轉盤的表麵,原本即將停下的轉盤又一次旋轉起來。
司辰的目光投向白裙子,控訴:“它不守規矩。”
就像是找老師告狀的小孩。
但x隻是對他無奈地笑了笑。
它有張和司辰一樣的臉,但氣質卻柔和許多。
管理員x同樣不是莊家,隻是一個旁觀者。旁觀著光錐之外的命運。
司辰茫然了片刻,又覺得不是很意外。
他的手指顫了顫,終於握住了月白劍:“看來,過程不重要。這個遊戲隻看結果。”
既然承擔不起輸掉的代價,那就隻能想辦法把命運握在自己的手中。
打,打到其中一方再也抬不起手去推動命運的轉盤為止。
司辰平靜許久的眼眸裡終於閃過了壓製許久的殺意。
在短暫的寂靜後,餐廳裡吹起風。
管理員z的背後長出數不清的臂膊,發出黏膩的聲響,像是沼澤地裡咕嚕起來的泥泡。
管理員z似乎在笑。它坐在原地等著司辰的進攻,安詳的像是千手佛。而每隻細長的手上都拿起了武器,蓄勢待發。
終於,劍光撩起漫天的火光,刺向了對麵的管理員。
先是光,再有的聲音。月白劍發出輕響。
長劍斬下了一片,像是收割熟透了的小麥。
風起,割破的地方是白狗的脊椎。司辰殺過好多隻白狗,知道捅哪裡能讓它最快喪失行動能力。
火起,純白的房間內,每一寸空間都充斥著火焰。
打架,尤其是兩個怪物打架,場麵是很難變得好看的。
地上很快出現了殘肢。黑的,白的,掉在地上腐爛成血水。
管理員z一直坐在椅子上,紋絲未動,神情充滿憐憫和包容。
它甚至還有心情,用多餘的手握住酒杯,遙遙朝著x敬酒。
轉盤一直沒停。
司辰的劍砍在了它的身上。
z道:“世界上很多事,靠努力和意誌,都是完成不了的。這是命運,司辰,你感受過命運的垂青,自然也要感受命運的無情。”
白狗身體再生的速度很快。掉在地上的腐肉還沒融化,新的軀體已經生成,屍體堆成了山。
司辰的回答是一拳砸在了z的臉上。
腦漿崩裂,白狗的腦顱裡也全是鋸齒狀的牙,深深紮進司辰的肉裡。
他看著麵前血肉模糊的頭顱,血液混著汗從他的臉側流下。
司辰喃喃:“我說過,我不信命。”
管理員z的臉色沉了下來。
它從椅子上站起,然後抬起了自己的高貴的手,一拳砸向司辰的胸口。
司辰擋下這隻拳頭,他的掌心被鑿出一個空洞,白狗的胳膊從裡麵穿透。
z很用力。它自己的手骨也寸寸折斷。
司辰重重砸到了牆上。
他沒有說話,但是呼吸聲卻格外的沉重。粘稠的血液從鼻腔
裡溢了出來,嘴裡全是甜腥。
z用另一隻手扯下了自己的斷手,語氣變得格外冷酷:“你不信又能怎麼樣?”
血液落在潔白的地上,很是刺眼。
白狗再生的速度很快,屍體堆成了山。
司辰畸變的身體被一次次碾碎,掉在地上,融化。
他的屍體同樣堆成了山。
隻是司辰沒辦法像白狗一樣修複。
它們都在融化,抗爭,碰撞,消亡。
已經沒有人在乎那個轉盤了,可轉盤沒有停下。
司辰再次衝了上來,像是不會感到疲憊一樣。
月白深深捅進了管理員的喉嚨,它的身體像是泥沙一樣柔軟,卻四處漏風。
司辰的眼裡有了狠勁。他一根根拔掉了管理員的牙。每斷一根,都會有布帛撕裂的聲音。
久違的疼痛,讓管理員z的身體控製不住的輕顫。
管理員z其實有些想笑。
它想,也許是自己當管理員太久了,它已經忘記了同台競爭的滋味。
管理員z的確不那麼擅長戰鬥,它永遠都是以碾壓的姿態出現。反正不管食物到底是什麼種類,都隻是一口飯的事。
單論搏鬥,它不是司辰的對手,但這有什麼關係?
因為這裡是它的地盤。
它能吸收地上的殘骸,轉化為自己的能量,但司辰能嗎?
白色的牆壁上到處都是血痕。
這點血也沒有被浪費,被一點點舔舐,牆壁很快光潔如新。
等司辰榨乾自己身體的最後一點能量的時候,就是轉盤停下的時候。
而他會成為管理員z的祭品。
x一定也知道這件事,但它並沒有出聲提醒。
它完全成為了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隻有在戰鬥的餘波會波及到自己時,才會微微抬手擋那麼一下。
風的吹拂逐漸變得孱弱,烈火也由盛轉衰。
人力總有枯竭的那天。
司辰拿劍的手已經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