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漢軍聽到項羽被殺的消息都是一片歡喜, 劉元在返程的路上這會兒叫人給堵了。
“小娘子。”項羽如果來看一定會一眼認出來這位正是在河邊垂釣與他指路的人,這會兒此人雖然穿著粗布麻衣,卻與劉元作一揖, 十分的恭敬。
本來他這樣突然出現的人必是叫人攔在外頭的,劉元咦了一聲,策著馬走了出來,“秦王。”
來人正是昔日的秦王子嬰啊!
“一彆數年,沒想到會在這裡碰見秦王, 秦王,有禮了!”劉元下馬而來與子嬰見禮, 子嬰連連擺手道:“不敢當不敢當。”
“秦王怎麼會在此?”劉元腦子閃過一個念頭, 卻叫自己給否了, 怎麼想都覺得不可能那麼巧的對吧。
“我一直都在此處, 說來也是巧合, 前日碰見了項羽問路。”子嬰笑笑地吐了一句, 劉元睜大了眼睛恍然大悟,敢情還真是天要亡他項羽, 問個路還能問到仇家頭上。
劉元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敢情好,秦王這是立下大功了。不如隨我同歸?”
子嬰聽到劉元的邀請是一頓, 當年從鹹陽宮逃出的時候劉元是說過以待來日,子嬰此番前來僅僅是覺得既然能在此處遇上,理當見見舊人打個招呼才是,招呼打人就該走。沒想到劉元開口竟然就是邀請。
“這, 這合適嗎?”子嬰不甚確定地問上一句。
“再沒有比這個時候更合適的了,秦王不是還立下大功了嗎?這個功勞大可廣而告之。隻是此行還得讓秦王密歸,不知秦王可敢?”劉元想了想補上一句,免得把人弄回去了還得叫人不高興。
子嬰此來沒想過竟然就要跟劉元回去,乍然聽到劉元的話連連點頭表示道:“子嬰願聽小娘子安排。”
如今這天下已經是劉邦的天下,劉元作為劉邦的女兒,更有赫赫戰功在身,這般情況下,劉元將來的身份會是何等尊貴早已不言而喻。
與劉元交好百利而無一害,麵對劉元遞上來的機會子嬰豈能不把握。
“子嬰早已不是秦王了,小娘子大可不必再稱這一聲秦王。”子嬰高興之餘也沒忘記自己的身份,趕緊和劉元解釋了一句。
“也是,不當這個王還能安樂長壽。”子嬰如此知情知趣,劉元也覺得這個秦王,當不當都罷了。
子嬰甚是認同劉元這一句話,他不過才當了幾十天的秦王,卻需得為大秦的曾經對六國做的一切付出代價,仇也罷恨也罷都要算到他頭上。
雖則享了榮華富貴便該承擔這一切,子嬰並非不想複秦之繁華,然大勢已去,他也無力回天。
如果不當秦王還能讓贏氏於這世上能有一個立足之地,這個秦王不當也罷。
“不能稱一聲秦王,劉元便逾禮喚你一聲子嬰兄。”劉元想了想總覺得哪一個稱呼都不太妥當,乾脆不以身份而論,還是長幼來吧。
“甚好。”子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太惹眼,雖則天下幾乎皆已歸漢,總還是得緩一緩。
“請。”劉元相請,讓人與子嬰牽了馬來,劉元道:“子嬰兄此次隨我而歸,凡事且都當作沒聽見,沒看見。”
這是予子嬰的勸告,子嬰點了點頭表示記下了。
更叫劉元想不到的是,這一路回程還能再遇見一個人,季布。
季布懷裡帶著一個孩子,一個正在哇哇大哭的孩子,牢穩隨隨在季布的身後,碰見劉元已經立刻上前迎來,“小娘子。”
劉元朝著季布道:“將軍是想收養這個孩子?”
“是。”季布目光堅定地衝著劉元說,劉元道:“看起來與我家阿弟的年齡相差無多,不如讓他們做個玩伴吧。”
季布本能就要拒絕,劉元已經再道:“這樣挺好,季布將軍不覺得?”
想要說不的人生生叫劉元這一句給否了,季布一個激靈地看向劉元,劉元道:“一心,送季布將軍懷裡的孩子往沛縣去交給阿娘,就說這是我給盈兒找的伴讀,往後盈兒有的東西他都會有。”
“小娘子。”季布費了那麼大的勁才這孩子護住,如何肯將孩子交到劉元的手裡。
“季布將軍,你該聽我的。”劉元朝著季布重申了一句,季布這麼光明正大的帶著一個孩子回去,傻子都會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回事,那不是逼著人來殺這個孩子?
“你……”季布瞪大眼睛看向劉元,一臉的不同意不願意,劉元卻已經策著馬走上前來,“不想讓天下人都知道這是項將軍的孩子,不想讓他死你就聽我的,否則的話彆怨旁人手下無情。”
項羽的仇人不少,一但這件事鬨出去,這個孩子露出臉,旁人必是第一時間要取這個孩子的性命。
“可孩子,可孩子。”季布之所以會降劉元就是為了保住這個孩子,怎麼會願意這個孩子有半點損失。
“季布,我如果想對這個孩子做什麼,我現在大可直接殺了你跟他,我何必偷摸摸的殺?”劉元要是一聲令下萬箭齊發,能殺一個項羽還殺不了一個季布跟一個稚子?
“我劉元這輩子殺人,除了年幼時無力與人對抗而不得不用手段,至此一向都是坦坦蕩蕩,要殺就當麵殺,絕不會背著人動手。”劉元目光堅定地盯著季布,季布抱著那孩子,最終還是給劉元遞了過去,劉元才接過,本來還哭著的孩子卻喚一聲姐姐。
季布哄了一路都沒能讓這孩子安靜下來,這才剛過劉元的手孩子就安靜了下來,劉元給他擦了擦眼淚,“莫哭,姐姐送你去一個地方玩好不好?”
“我要阿爹,要阿娘。”兩三歲的孩子能記得最親的兩個人了,叫喚著要尋到他們,“你阿爹和阿娘不在了。一心。”
劉元喚著一心,一心上前來將孩子接過,“把人送回去。”
“諾 。”一心應下,一眼看向季布,季布是真不願意,可就像劉元說的那樣,他這樣帶一個孩子回去,沒有人會不疑心這個孩子的身份。
可是季布不想顧那麼多,從接到這個孩子那一刻起,季布就沒撒過手,劉元要把孩子送走,他想要攔又不知道該怎麼攔。
“走。”一心的眼神劉元還能注意不到,一聲催促而出,一心趕緊將孩子抱著策馬而去。
季布這下直接是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了,“小娘子。”
他想從劉元的嘴裡得到一句承諾,劉元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都到這個時候了信不過劉元,那就帶著人麻利的走吧。
“小娘子。”一看劉元連話都不與他說一句,急得又想上前去,“季將軍什麼話都彆說的好。”
子嬰出言提醒了一句,季布聽著聲音看向了子嬰,乍然一看覺得甚是眼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回軍營!”劉元吐了一句,已經快馬加鞭的趕往劉邦所在的營地,雖然沒有見到項羽的屍體,劉邦那邊已經設宴慶功。
瞧著這樣的動靜,瓊容讓人去打聽劉元到哪兒了,在劉元回到軍營之前更帶著瓊華早早地出來迎了劉元,劉元有些奇怪瓊容這麼急著見她。
沒想到剛迎麵而上,瓊容一臉不悅地罵道:“你那父親不是什麼好東西。”
……哪怕劉元也一直都覺得劉邦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不是從未罵出口過。
“阿爹是做了什麼事那麼讓先生動怒?”走了過去順了順瓊容的背,比起劉邦來更擔心把瓊容氣出個好歹。
瓊容當然不會說的,她不說劉元的眼神看向瓊華,瓊華立刻上前道:“漢王帶著人在軍中大肆慶賀,喝得到處都是酒味。”
“我看那些跟著漢王的人沒幾個是清醒的,清醒的也沒敢在這個時候進言。”瓊容再一次不滿地懟了一句,劉元道:“先生想去?”
“我都已經到了帳前了,生生叫他們花天酒地的樣兒給看得退了回來。”瓊容氣不打一處來,這天下間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你父親,你父親……”
瓊容是難聽的話都想罵出來了,好在連著說了兩句你父親,想著那怎麼說也是劉元的父親,在劉元的麵前這麼男雙她親爹,後麵也還有人聽著,那是生生給忍住了。
劉元依然給瓊容順毛啊,“先生莫氣莫氣,都當沒看見。”
“我眼又沒瞎怎麼當看不見。苟寶貴,不相忘。說這話的人都騙了世人,最後落得那樣的下場,你那父親卻不知引以為鑒。”瓊容說到這裡更是滿臉的怒意,劉元不禁問道:“那我還要繼續幫你要官,你當嗎?”
就瓊容這恨不得衝上去打上劉邦一頓的樣子,劉元左思右想的還是覺得有必再跟瓊容確定一下,不然她真怕瓊容會當著那許多人的麵懟上劉邦一句。
“當。我當又不是為了他。”瓊容毫不猶豫地答了這一句,劉元暗暗鬆了一口氣。
“你那父親想好了是要為王還是為帝了嗎?”瓊容回答了劉元之後反問重點,劉元瞥了一眼身後道:“為王那一個最後成這樣,他還會想為王?”
後麵劉元運的是項羽的屍身,前車之鑒,哪怕劉邦不懂難道劉邦身邊的人也沒有人懂?
漢王朝是怎麼確立的,劉邦是怎麼為帝的劉元不太清楚都發生了什麼,卻可以肯定那一切都不是偶然,劉邦的手裡還是有高瞻遠矚之人,比如張良肯定是。
瓊容道:“早便有人提議他效仿項羽了。”
要不是聽到了這樣的話瓊容又怎麼會與劉元提這個醒,劉元道:“且由著他們高興,差不多就該有人來給他們敲醒警鐘了。”
瓊容是氣那一個個人天下還沒有真正的太平卻已經得意忘形了,將來,將來還不定會是什麼樣子,越想越是憂慮。
“先生莫氣莫氣。”劉元趕緊繼續安撫瓊容,瓊容突然問道:“韓信呢?”
……剛回來的劉元還沒來得及弄清楚究竟如今的情形如何,韓信在哪兒劉元同樣答不上來。
“慶功大營裡可沒有韓信。”瓊容如此吐了一句,劉元整個人一顫,“燕王不在?”
“可不是。”瓊容非常肯定地告訴劉元,人還真是不在。
劉元道:“事不宜遲,趕緊回去。”
雖然不覺得韓信會在這個時候做出什麼不該做的事來,劉元心裡還是犯嘀咕。
“回去。”瓊容是看到帳中烏煙瘴氣的才來尋劉元吐了滿心的怨氣,提到了韓信哪一個都不敢怠慢,要知道韓信如今照樣執掌了漢軍的兵權。
“回去之後你知道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瓊容隨著劉元上了馬,突然冒出這麼一句地問,劉元頓了半響突然勾起一抹笑容,“知道。”
“很好。”瓊容看著劉元確實是真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即鬆了一口氣。
劉元這邊已經快到大軍安紮之地,正在肆意慶樂的劉邦也都收到了消息。
“元兒回來了,元兒把項羽的屍體運回來了,走,走,我們去看看。”劉邦這麼多年叫項羽壓得喘不過氣,最想項羽死的人非他無疑。
項羽終於是死了,劉邦高興得都要歡呼起來。
“小娘子,漢王親自來迎。”劉元這剛下馬已經有人急急來告訴劉元了,瓊容沒能忍住地道:“憑你為他做的一切,還殺了項羽立下這等首功,親自來迎你也是理所當然的。”
“先生。”劉元還是知道瓊容真氣了劉邦,但是就算劉元是劉邦的女兒,所謂禍從口出,瓊容這樣一臉怒意的模樣不適合叫劉邦看到,話也不宜叫劉邦聽到。
瓊容心裡就是憋著火,想到這個天下竟然叫劉邦這樣的人給了得,要不是看在劉元的份上,瓊容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
“項羽的屍體在哪裡,項羽的屍體在哪裡?”劉邦喝得一身的酒氣,急急地尋著劉元而來,嘴裡叫嚷的都是要看項羽的屍體。
劉元早已經讓人將項羽裝入棺木中,劉邦即來自有人引著他往項羽的棺木而去。
“打開,給我打開,我要親眼看一看項羽,親眼看一看。”劉邦揮著大手讓人將項羽的棺林給他打開了,讓他看清楚了死裡的屍體究竟是不是項羽的。
哪怕劉元的人沒有劉元的吩咐,劉邦吩咐下自也有他的兵上前給劉邦打開項羽的棺木叫他看得清楚。
劉邦爬上項羽的棺木,親眼看到裡麵的確實是項羽,劉邦大笑起來,“項羽,項羽,你終於死了,你沒想到自己也會有了今天。”
“漢王。”劉邦這麼多年吃了多苦受了多少罪,心裡是有多壓抑,麵對項羽有多恐懼害怕,卻又一個字都不能吐露,張良都明白。
張良並未參與他們的慶賀,花天酒地非張良所喜,也就是一開始不能推卻劉邦而不得不喝一杯,等他們喝高興了,張良早已離開。
此時此刻看到劉邦顯得輕鬆地大笑出來,張良輕輕喚上一聲,同時看向劉元,。
劉元早就聞到劉邦身上的酒氣了,張良看起來似是滴酒未沾,眼神與劉元看來,劉元一下子明白了張良的意思,因此走進了劉邦,輕聲地問道:“阿爹,燕王韓信呢?”
張良雖然深得劉邦信任,可是有一些話張良同樣不能輕易說出口。
如對韓信的防備,哪怕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是那也得防著點。
“韓信,韓信在定陶啊,他也跟你一樣去追趕項羽了,追到半路的時候聽說你已經將項羽給殺了,他便駐軍於定陶了。”劉邦就算喝了不少酒,劉元問起韓信的事照樣能答得上來。
劉元道:“阿爹是打算一直慶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