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看向那邊的宮殿, 所指的何人呂雉自然是清楚。
夫妻分離那麼多年了, 加之劉邦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呂雉從不會以為劉邦身邊會沒有其他的女人。
在沛縣的時候呂雉就不是耳目閉塞的人, 劉邦身邊有多少女人,一個個又如何, 呂雉都打聽得一清二楚, 旁的人呂雉都不以為然,獨獨那一位,隻是初初一照麵罷了, 呂雉便感覺到了她的野心。
“陛下喜歡她又如何,我是皇後。”呂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也不知她這話是說給瓊容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皇後便永遠都要記住這一句, 你是皇後。”瓊容意昧深長地吐了這一句, 呂雉握緊了拳頭。
“皇後娘娘,陛下帶著小娘子回來了,回來了。”在宮殿外守著的人都是呂雉從沛縣帶出來的, 他們見著了劉元都是習慣地喚上一聲小娘子, 這歡喜的衝進來告訴呂雉這樣一個好消息。
呂雉適才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都被這消息打散了, 立刻吩咐道:“去讓盈兒出來,讓他來。”
劉邦帶著劉元回來,劉盈怎麼能缺席。
立刻有人去尋劉盈, 而劉邦的笑聲在這個時候也傳來了,呂雉高興地迎了上去,見著劉邦和劉元走進來, 呂雉忙與劉邦見禮,“見過陛下。”
“起來起來。”劉邦還是不太習慣這抬頭低頭都要見禮的,這不叫起了呂雉,劉元也朝著呂雉作一揖,“阿娘。先生。”
立於呂雉一旁的瓊容劉元也不曾忽視,劉邦卻是聽著劉元喚才看到瓊容,“麗和侯也在。”
“陛下。”瓊容淡淡地見禮,劉邦這些日子已經知道了瓊容是個怎麼樣的人,這也是一個隻辦事不多說話廢話的人,劉邦倒是更喜歡這樣的一類人。
“父皇,阿姐。”已經八歲的劉盈高興地衝到劉元的麵前,那比見著劉邦可是要高興多了。
劉元將劉盈抱著,“我們的盈兒長高了許多,額,像個小男子漢了。”
劉盈驕傲地抬起頭,“阿姐不在,我有好好地保護阿娘,保護瓊先生。”
“真棒。”劉元低下頭親了劉盈的臉頰一口給予肯定,劉盈這小臉立刻紅了,“阿姐,盈兒長大了,不能,不能再親臉了。”
“喲,這剛長大就嫌棄起我來了,哎,可真是讓我傷心啊!”劉元裝著甚是傷心的樣子。
劉盈趕緊解釋地道:“不是,不是,父皇說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老躲在阿姐的背後叫阿姐護著我,我都長大了,還是太子應該讓我保護阿姐才對。還有男女授受不親,阿姐雖然是阿姐,叫彆人看見了會說阿姐不好的。”
毫不留情地揉了劉盈的腦袋瓜子,劉元回過頭直接就問了劉邦,“阿爹說的,連姐弟親近都不行?”
呂雉也罷,瓊容也罷,都注意到劉元稱喚的不是父皇,而阿爹。同時拿眼看向劉邦,等著看劉邦的反應。
“這話說得,旁人還得說男女授受不親,這是你姐姐,你親姐姐,你也知道你阿姐多護著你,姐弟親近哪個敢說什麼。”劉邦必須沒有這個意思,他的兒子女兒親近親近怎麼了。
想想小時候劉元一高興就喜歡親人臉蛋,這都是多少年的習慣了,劉邦想想自己當初還是挺喜歡的,可是劉元長大了,反倒不像以前那樣親近著自己了。
想到這兒,劉邦就酸了啊。下一刻,劉元已經站了起來,衝著上來就往劉邦的臉上親了一口,“阿爹可真好。”
剛剛還有些不開心的劉邦這會兒高興了,嗯,女兒還是從前那個喜歡他的女兒,甚好甚好。
嘴角的笑意掩都掩不住,呂雉和瓊容都立刻從這一個稱呼裡看出了劉邦對劉元的歡喜,這樣很好。
“這一身鎧甲穿著不累?”高興的劉邦被劉元的鎧甲硌著了,立刻就問了劉元一句。
“累啊,可重了。”劉元跟劉邦裝可憐,劉邦道:“趕緊去換,趕緊去。換完了該去見你阿翁。”
“好。有勞陛下久等。”劉元搞怪的與劉邦福了福身,這回行的卻是女兒家的半蹲禮,逗得劉邦笑問道:“你倒是知道自己是個女兒家?”
劉元擠眉弄眼的道:“這難道不是阿爹提醒我的?”
一語雙關啊,劉邦指著劉元道:“快去換衣裳,打扮得漂亮一些,今晚一大家子給你接風洗塵。”
所謂一大家子,劉元心裡自有計較,呂雉已經拉著上前道:“陛下,妾帶元兒去洗漱更衣。”
當娘的巴不得趕緊讓劉元把這身上的鎧甲脫下來,好好的女兒被當成了男人使呼,從前天下大亂呂雉心疼著也是沒辦法,眼下天下都太平了,是該讓劉元把這身鎧甲脫下來。
“盈兒陪著阿爹說話,讓阿爹多教著你怎麼玩,怎麼騙人。”劉元蹲下來朝著劉盈做著咬耳朵的動作,說出來的話卻是誰都能聽見的。
劉邦乍然聽到劉元的話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了,睜大眼睛看向劉元道:“你說的什麼話?”
“實話啊。小時候你不就是這麼教我的?”劉元回了一句,劉邦哪裡肯認啊,必須地回過頭辯駁的,劉元道:“得多虧阿爹這麼教我,要不然咱們能聯手騙過項羽?”
必須不能,劉邦想到自己和劉元幾次聯手騙過了項羽,還真得認了劉元說得在理。
劉元與劉邦擠眉弄眼了一通啊,劉邦秒懂,看了一眼劉盈,這個兒子他都沒怎麼看卻已經長了那麼大了,比起其他的兒子來,似乎這一個要比較怕他。
初初看著的時候劉邦還覺得沒什麼,後來被人提了醒又覺得不太對,他的兒子怎麼能怕他呢,再想到劉元這個劉盈一母同胞的女兒,再一次把劉盈給比下去了。
“這麼教盈兒好嗎?”劉邦是被劉元說得心動了,他這一成了皇帝,一言一行都被人說了,再把之前當無賴的時候做的事教給兒子,這好像不是特彆的好。
“阿爹是覺得自己不好?隨機應變,能屈能伸,善納諫言,任人唯賢。”劉元這變著法兒的誇著劉邦,劉邦毫不猶豫地道:“當然好了!”
“好那你乾嘛不教盈兒,盈兒是阿爹的兒子,要是連阿爹你都不教他,還指著誰來教他?”劉元自然而然地問起劉邦。
非常有道理,自己的兒子自己都不教,那指著誰來教?
“先生們隻能教盈兒讀書識字,如何得這天下還得是阿爹這樣的過來人才能教的盈兒,盈兒如今是太子了,阿爹你總不會喜歡一個不像你的太子吧。”劉元都不用劉邦說話,早就從劉邦的反應地看出了劉邦心裡的想法,自然是再接再厲。
沒有當爹的不喜歡自己的孩子像自己,劉邦自然也是想教的,可是說實話,他哪裡知道怎麼教兒子,這個話劉邦也不能直接說出來。
“盈兒就跟著阿爹,看阿爹是怎麼做事,怎麼跟人說話的,言傳不如身教,還有比這個更好的?”劉元還能不知道劉邦這個爹就是白當的,讓他教人,嗬嗬,算了吧。
“就像我以前,阿爹去哪兒都帶著我,我跟阿爹學得多好啊。”無時無刻不在努力拍劉邦馬屁的劉元,瓊容已經低下頭翻白眼。
劉邦忙不迭地點頭,“對,學得好,學得好,元兒最是像我了。”
嗬嗬……劉元就算心裡不服這一句,那也是得笑著。
“對吧阿爹,盈兒正是好學的時候,你就帶著他去見見世麵,見得多了自然而然懂得就多了,將來還怕他不像阿爹?”劉元記得史書記載劉邦捧著劉如意的理由就是因為覺得劉如意最像他,她把最像給搶了,再像也得讓劉盈給搶了,瞧著劉邦還有什麼理由。
劉邦在想劉元的建議,他帶得最多的孩子非劉元無疑了,不說他的兒子們都還小,到現在為止最出色的就是劉元不假,劉元小時候就是跟在他身邊的啊,孩子就是這麼教的對吧?
雖然不是很確定,可是看著劉元那副沒錯,事情就是這樣的模樣,劉邦覺得還是應該試試。
“也對,平日除了跟先生上課之外,盈兒就多跟在我身邊,看看這人和人都是怎麼樣的。”劉邦既然覺得應該試一試了,立刻鬆口的。
呂雉聽著自是大喜,劉盈對劉邦多有畏懼,既是因為不熟悉,也是因為初初見麵劉邦對劉盈便很是嚴厲。
而且劉邦如今的兒子可不少了,劉盈就算是劉邦的嫡子,比起時常能看到的劉如意,劉邦的心自然是更偏一些的,呂雉幾次照麵已經看出來了,正在想辦法該如何解決這件事的好,劉元才一回來照上麵,立刻把這個問題給解決了。
親女兒就是神助攻啊,呂雉心下自是歡喜的。
“盈兒,你要跟阿爹好好學,看到不懂的就要問,你彆看阿爹好像很凶,其實阿爹是最心疼我們,也最希望我們有出息的人。”劉元把劉邦忽悠好了,沒忘記劉盈這個小不了點。
要說膽小劉盈也不是膽小的人,可是劉邦這樣一個父親,乍然出現又表現得十分嚴厲,劉盈畢竟還是個孩子,免不得生怯,他這一怯叫劉邦看到了,劉邦就不高興,一不高興這臉就更黑了,惡性的循環下,劉盈也就越怕劉邦了。
劉盈聽著不禁偷偷瞄了劉邦一眼,劉元瞧著不客氣地道:“偷偷看什麼,要看阿爹就光明正大的看啊。”
“就是,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劉邦也不高興劉盈這舉動,劉盈聽著也就拿眼看了去,認真無比地道:“我以後一定大大方方的看。”
這回說話必須要有底氣得多了,劉邦還算是比較滿意了,劉元道:“阿爹跟盈兒好好地說說我們當初是怎麼合力忽悠項羽的,讓盈兒好好地聽聽,也知道阿爹是有多厲害。”
指望著劉邦和劉盈話說,彆逗了,劉邦要是知道怎麼跟孩子說話劉元也就不擔心劉盈那麼怕劉邦了。
這不連她走了的空蕩讓這父子倆不至於尷尬得連話都不知道怎麼說的話頭都給他們找來了。
“想不想聽?”劉邦正為難不知道該怎麼跟劉盈說話呢,劉元一提醒,嗯,這件事甚是可以。
“想聽想聽。”劉盈眼睛發亮地看向劉邦,是真的想聽,很想聽啊!
“阿爹這會兒你是應該抱著盈兒去講故事嗎?”劉元適時的把劉盈往劉邦的懷裡推,劉邦和劉盈……
“盈兒抱啊,讓阿爹抱你,你不是說很想讓阿爹抱抱你的嗎?”劉元是什麼人,她都不用他們說話就能完全知道這兩位的不知如何跟對方相處,她直接挑破的說,還怕他們不知道?
劉盈是很想的,昂著頭看著劉邦,雖然不說話,但那份渴望吧,劉邦彎下了腰將劉盈抱起來,“不錯,長得很結實,比你阿姐當年要結實多了。”
“容我提醒阿爹一聲,我跟盈兒那麼大的時候你是再沒抱過我了。你這比較哪裡來的。”劉元很是不客氣地戳破劉邦的謊言,劉邦瞪了劉元一眼,“去,趕緊換身衣裳去,不是說了要帶你去見你阿翁嗎?”
“走走走,有人抱著大兒子就嫌棄我這個女兒了,我走,我這就走,保證不讓你看著心煩。”劉元搖頭晃腦地吐字,直接往殿外去,都不給劉邦解釋的機會,劉邦……
“這丫頭,看這一股酸味。”劉邦跟呂雉告狀。
呂雉笑著道:“這還不都是陛下給寵的。”
劉邦不以為然地道:“這麼有本事的女兒,再寵著些也不為過。”
立下那麼大功勞的劉元一點沒有跟劉邦要功為難劉邦的意思,相比之下那些人咄咄逼人的,劉邦的心自然是更偏著劉元了。
“妾去給元兒更衣,她才剛回來,兩眼一抹黑的連衣裳在哪兒都不知道。”劉邦那麼抱著劉盈,呂雉心裡的大石都落下了。
“去吧去吧,我給盈兒講故事,就講你阿姐說的我們怎麼騙過項羽的故事,要從哪裡開始說起來的好。”劉邦抱著劉盈往一邊去,嘴裡念叨著要怎麼給劉盈講。
呂雉已經往側殿去了,瓊容也一道跟著去,出了門口輕聲地道:“皇後心中的大石放下了?”
瓊容知道呂雉擔心的事不少,最最重要的就是劉邦的身邊早已了旁的女人,也有了叫他歡喜的兒子,劉盈啊,那不過是他眾多兒子的中的一個。
說來劉元與劉邦有些感情,劉盈與劉邦卻是沒有的。
呂雉看到劉邦對劉盈顯露出來的不歡喜,再見劉邦麵對劉如意的喜歡,心裡著急的她也想讓劉盈去討得劉邦的歡喜,然而劉盈根本不敢。
得,她絞儘腦汁都想做到的事沒做到,劉元一回來直接就讓他們父子的關係都親近了,最大的問題解決了,呂雉心中的大石如何不放下了。
“先生與我一道去看看元兒吧。”呂雉這些年得瓊容指點,瓊容更是幫了劉元不少忙,心下那是十分感激的,也知道瓊容有很多話要跟劉元說,這不請著她一道去。
“我就不進去了,瓊華這一身也得換一換。”瓊華是跟著劉元回來的,還有阿花,她們也得去洗一洗,這個時候呂雉一定有很多話要跟劉元說,瓊容不想插入其中,反正劉元得了閒也一定會去尋她。
朝著呂雉福了福身,瓊容領著瓊華還有不甚心甘情願的阿花一道退了出去。
阿花是隻聽劉元的話不假,但她也怕瓊容的啊,瓊容有吩咐,她隻能老老實實地跟上。
“水都備好了嗎?”呂雉送走了瓊容,立刻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著偏殿去,伺候呂雉的人連連點頭,“都已經給小娘子備好了。”
備好就好,呂雉趕緊的走出去,這才注意到劉元在那兒等著她,呂雉走了上去,劉元沒有到瓊華和阿花問道:“先生把瓊華和阿花帶回去了?”
呂雉輕聲地道:“我念著我女兒,瓊先生自也是念著瓊華的。阿花吧,瓊先生想一並帶去,我自也不會攔。”
“不攔不攔,反正瓊先生也製得住阿花,就讓瓊先生多費點心吧。”阿花交到瓊容手裡劉元是一千一萬個的放心,她這會兒該管管自己,道:“這宮殿那麼大,我是住哪兒?”
“除了你阿爹的未央宮,你想哪裡就住哪裡。”呂雉甚是霸氣地朝著劉元肯定地說,劉元道:“阿娘是皇後了,這麼大的宮殿,他們都得聽阿娘的。”
“你也拿你娘打趣?”呂雉哭笑不得地說,劉元搖頭晃腦地道:“才不是打趣,阿娘吃了那麼多的苦,這個皇後自也當得理所當然。”
“好了,先把你這身鎧甲換了,我讓人給你做了衣裳,估摸著做,也不知合不合身。”呂雉看劉元比臨走的時候又高了許多,雖說她是讓人把衣裳都做大了一些,也拿不準做得合不合身。
劉元道:“我要好好地洗個澡,在這宮裡熱水總管夠吧。”
行軍在外就算是想洗個澡也沒那麼容易,劉元笑問一句卻讓呂雉聽得心酸,“管夠,少得了誰的也少不了你的。”
劉元抱著呂雉胳膊道:“回來了,終於是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
這感慨聽在呂雉的耳朵裡甚是心疼,“回來了你隻管安心地休息,凡事都有阿娘在,戰場上的事阿娘是幫不了你,旁的事,該是你的誰都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