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若是覺得是, 那便是吧。元兒是妾生的, 妾縱是回答陛下元兒對陛下隻有尊重敬愛, 陛下也會覺得我是在幫著自己的孩子,不會相信我說的話的。”呂雉平靜地迎對劉邦的眼神, 說出這件裡他們依次複雜關係。
劉邦似乎也覺得自己問了呂雉不該問的問題, 朝著呂雉道:“我今晚住這裡。”
直接將剛剛的話題掀過了, 呂雉應了一聲,從她到長安以來,劉邦留宿她這寢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劉邦既然想住下那就住吧,怕也是來者不善吧。
呂雉還像從前那樣與劉邦寬衣, 曾經親密無間的夫妻身著中衣,一個坐在榻前,一個坐在梳妝台前。
劉邦似乎在考慮怎麼開口, 呂雉絲毫不著急的等著, 這樣一個男人曾經是她的全部, 慢慢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並沒有那麼重要了。最最讓她痛心的隻怕還是見到戚姬的時候吧。
呂雉是怎麼也忘不了劉邦將她與劉盈從沛縣接走來到長安的時候, 劉邦見到戚姬甚至是劉如意的眼神, 從那一刻開始呂雉就意識到劉邦再也不是她呂雉可以托付的丈夫, 他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她。
“元兒也不小了, 是不是也該物色物色元兒婚配的對象了?”呂雉一下子想到從前的事, 劉邦的聲音由遠而近的傳來,也將呂雉喚回了神來。
“陛下是有什麼好的人選嗎?”呂雉一邊梳著頭發一邊詢問。
“當初在鴻門宴前項伯來尋子房道破了鴻門設宴是項羽要趁機殺我,我為了安撫項伯答應與他結為兒女親家。後為元兒於楚中為質, 我隱地提起會將元許配家,以此得項伯對元兒的照顧。項伯隻有一個兒子,元兒……”劉邦說了說卻又不說了。
呂雉道:“陛下不是答應過元兒,她的事得問過她的同意。你也說了這孩子脾氣大,陛下都管不了,我也無從下手去管。”
此事劉邦問到呂雉的頭上無非是想讓呂雉出麵勸劉元同意這門親事,呂雉怎麼可能會同意。
劉元是殺了項羽的人,落在項家人的眼裡就是毀了他們項家大好江山的人,讓劉元嫁入項家,日子能好過才怪。
既然劉邦沒有直接跟劉元提起,呂雉也絕不會幫劉邦去傳這話。
不,不能說是不傳,但她絕對不會幫著劉邦讓劉元同意這門親事。
“這婚姻大事合該你這當娘的管一管,我去說,總是不方便。”劉邦改了口道之不便想讓呂雉去。
“若是依著妾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元兒總是取項羽性命的人。與項家結親,妾這心裡是不願意的。不過這門親事是陛下親許的,雖說如今隻有元兒一個閨女,宮中那麼多的人,許能再為陛下添一個公主。”聽來聽去呂雉都聽出來劉邦想讓她去說的意思,呂雉也不妨將自己的想法說透了。
劉邦一下子看向呂雉,呂雉注意到劉邦的目光便放下了梳子回過頭與劉邦對視。
“外麵的事妾懂得不多,從前的時候陛下在外麵,妾隻管守好家裡,照看好爹還有元兒。如今前朝的事妾也不懂,但妾也希望阿爹和陛下身體安康,兩個孩子也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婚姻大事關乎一生,元兒是個有好孩子,想必陛下也不願意委屈了元兒。”
呂雉提起從前的事,也道明了如今她的想法,她沒有那麼多的念頭,她隻想一家子都好好的,劉元雖說總是要出嫁的人,卻也得選一個好歸宿,呂雉絕不允許任何人拿劉元的婚事亂來,包括劉邦。
“好,你既然都這麼說了,我也明白了。”劉邦看了呂雉一眼終是鬆了口,當然他也是細想了覺項伯這門親事與劉元不配,還是先放著吧。
呂雉衝著他再一笑,“若是阿爹真要在宮裡種菜,是不是該給阿爹尋幾塊好地?”
“這是內宮的事,你看著辦就是了不必問我。”劉邦說著話已經躺在了榻上。
“今日陛下因著元兒出宮之事問責於妾,妾也是想問問陛下,往後於宮中行事,究竟哪些是妾該做的,哪些是妾不能做的?”呂雉能那麼輕易是放過劉邦嗎?
早前劉邦帶著戚姬上門的時候極是不善,大有呂雉若是不說劉元是出宮玩耍他們便不會放過劉元。
本來都已經睡下的劉邦乍然聽到呂雉這時候翻起了舊賬回過了頭,“你之前就辦得甚好,就跟從前那樣就好,不必事事都要問我的意思。”
呂雉聽著他似是肯定她從前的作為,實則卻也是避開了呂雉想要的回答。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劉邦注意到呂雉的並沒有應下,便追問了一句。
呂雉道:“陛下改日還會因為妾讓元兒出宮來問責於妾嗎?”
事關劉元,呂雉也得幫劉元要一個肯定的答案才行,劉邦翻身坐了起來,“事情還沒完了嗎?”
“陛下因何動怒?”哪怕劉邦看起很是生氣,呂雉卻一點都不怕,而是再一次地追問劉邦。
劉邦吐了一口氣,“宮裡的人出宮也罷,進宮也好都由你來管。這樣行了吧。”
“諾。”劉邦給了肯定的答案,呂雉哪還會有什麼不滿意的,朝著劉邦作一揖。
“睡覺睡覺。”這一天沒一件事順的皇帝心裡憋了火,叫嚷著讓呂雉趕緊的睡。
“陛下先安歇著,妾去看看元兒和盈兒。”呂雉親自上去吹滅了燭火,然後衝著劉邦說了一句,劉邦再一次坐了起來,“你是不是不樂意我在你宮裡住下?”
“陛下所指從何說起。妾自然是高興的,隻是陛下也記得的,從前妾也是在陛下睡下之後去看看阿爹還有孩子,陛下不是應該習慣了妾如此?”呂雉輕聲細語的點起從前,對比起劉邦話裡話外帶著的□□味,更讓劉邦不高興了。
“你如今已經是皇後了,這些事自有下麵的人去做,你非要攬那麼多的事是為何?”劉邦想了想換另一個說法。
呂雉更是淡然地回答道:“夫郎、孩子,這是一個女人一生中最珍貴的東西,就算妾是皇後,妾也一樣想看到他們平平安安的。”
一語雙關啊,劉邦再大的火聽完這話也發不出來了,呂雉說完自己想說的,朝著劉邦福了福身,“陛下安歇吧。”
轉身便走了出去,劉邦喊道:“你等等,我陪你去。”
從前的時候劉邦都不說陪著呂雉去,如今卻心血來潮,呂雉難道會覺得劉邦變了?
“諾!”雖然不知道劉邦為什麼起了這樣的心,呂雉也不能不讓劉邦去啊!
當今天下最尊貴的夫妻皆披上了外衣往側殿去,呂雉第一個去看的是劉盈,劉盈年紀小,進去看到劉盈的時候劉盈已經睡得很沉了,呂雉詢問了劉盈睡前都做了什麼,伺候劉盈的人一五一十的回答,聽得劉邦半天沒有作聲。
從劉盈的寢殿出來,呂雉道:“家中都是一些小事,盈兒畢竟還小,宮人雖說不少,妾也怕他們暗地裡對盈兒不好,細細問上幾句總能看出一些端倪。”
算是與劉邦解釋了她為什麼會問那些問題。
劉邦看了呂雉一眼,當年能娶到呂雉是劉邦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呂家是大戶人家,而他們老劉家是什麼,那是想要吃飽穿暖都得辛苦一年的人家。
當初劉邦娶到呂雉時幾乎整個沛縣的人都羨慕他,因著呂雉的相貌也算不錯,這大戶人家的閨女嫁進了他們村,那真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呂雉的。
後來,後來……
“陛下,皇後。”這樣一道聲音叫回了劉邦全部的思緒,眼睛都不眨的看著前方說話的那一個人,正是一心。
“元兒睡了嗎?”呂雉隻當看不見劉邦的眼神,詢問一心。
一心也當作沒有看見劉邦盯著她的眼神,答道:“公主還在裡麵看書。”
劉邦聽著一心的聲如那黃鶯般清脆悅耳,但提到的公主二字也讓劉邦清醒了過來,這是劉元的婢女,這是劉元身邊的人,不是他想要就能要的人。
“陛下要進去看看嗎?”呂雉回過頭詢問劉邦,劉邦道:“進,進吧,這大晚上的她不好好睡覺看什麼書。前麵引路。”
這話是衝著一心說的,如此吩咐並不過份,一心應了一聲打開了門,裡麵並沒有什麼人在,呂雉指派給劉元的那位邱嬤嬤也叫劉元打發了回去休息了。
本來這宮殿裡也放什麼,本是看著寬敞的,但這會兒卻叫劉元堆滿一牆的書簡,看起來數量驚人。
劉元正在燈下,手裡更是拿著筆在記著什麼,聽到了腳步聲是連頭都沒抬便吩咐道:“一心,你取左邊第三份竹簡給我。”
一心想提醒劉元劉邦和呂雉來了,劉邦看著劉元的案上都放了不少的書,左邊第三份,劉邦走過去取過與劉元遞了過去,劉元用嘴咬著筆伸手接過,直接攤開在桌上,手拿好了筆。
“孟非先生不是早就讓他趕來長安了嗎?他是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我們要去雲中、北地了,輿圖得弄出來,還得把該備的東西都備好。”劉元沾了墨在竹簡上寫了寫,半天沒等到一心的回應可不覺得奇怪了,抬起頭看了過去,直接嚇了一跳。
“阿爹,阿娘,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劉元趕緊的站了起來,劉邦道:“在你讓一心拿書的時候。你都是在收集雲中、北地的相關記載?”
劉邦剛剛湊近的時候也看了一眼,劉元那上麵也寫了一些東西,因而劉邦才會有此一問。
點了點頭,劉元道:“既然要抵禦匈奴,當然得做好準備。秦時的將軍甚是了得,要不是有他們守住匈奴的進犯,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樣還是未知之數。”
“我們沛縣沒有匈奴之擾,但聽經過那些事的人說起,匈奴人甚是凶殘,而且尤善騎射,咱們如今的馬很少。”劉邦倒也沒有自視甚高,大漢的問題他還是心裡有點數的。
“我早些年就讓人養馬了。”劉元小聲地朝著劉邦吐了一句,劉邦一頓,“你連這些事都想到了?”
十分的驚奇,劉元怎麼可能讓自己變得無所不知呢,“還不是因為看到項羽領著騎兵出入十分威風,我就想我們也可以養自己的馬,組自己的騎兵,這麼些年也算是略有成就,我這手下總算是養成了那樣的一支騎兵。”
好吧,不管怎麼樣那時候的劉元畢竟還是個孩子,看到項羽威風凜凜也想著自己能那樣威風,因此讓人專門養起馬來,真成了一支騎兵那也是理所當然。
劉邦道:“你說那麼多人裡哪一個最危險。”
沒頭沒尾問的這一句,劉元卻聽懂了,“當然是手裡兵最多的那一個。”
劉邦給了劉元一抹讚賞的目光,“雖說我收回了他的兵權,他這心裡一定不服。”
“我也想將我所有的兵權都交給阿爹。”劉元這句話不是第一次提,劉邦搖了搖頭道:“我們不是說好了?”
行吧,他們昨天剛說好的事不宜反悔。劉元閉上了嘴。
“此女從何處尋來的?”一開始來說的是正事,正事說完 ,劉邦似是不經意地指著一心詢問。
劉元道:“在齊地的時候收下的。阿爹可是覺得她長得極好,笑得也好看?”
那麼誇讚著一心的,呂雉是知道劉元態度的啊。
“是,是長得挺好看的。”劉邦笑著目光落在一心的身上。
劉元道:“不僅是長得好看,她的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些年都多虧了她指點我。這樣的人誰問我要我都舍不得給,一定要將她的一身本事都學完了。”
她還小,也才十四歲,哪裡懂是劉邦問起一心有什麼彆的含義,她誇著一心是真覺得一心好,想必劉邦也是一樣這麼覺得的吧,劉元取得了劉邦的認可不忘表明自己的態度,這是她的人,她要留著教她本事的人。
劉邦聽完劉元的態度,話裡話外都已經表明要留著一心,就算好不容易想要張開的口這會兒也都張不開了。
“行了,時候也不早了,你這書得空再看,早些睡。”劉邦這般叮囑了劉元,劉元道:“白天哪有空。”
忙得不可開交的,難不成劉邦還能不知道?
“你的府邸我已經讓人去收拾了,明日得了空你就自己去看看,想要什麼就添上去。你這公主府都賜下了,宴也得設一個才是,到時候我和你阿娘親自去給你立場麵。”劉邦這是打上了設宴的主意。
“設宴就是要請客,那我都要請誰?”劉元也不是隨便亂來的人,劉邦想借此做些事,她可以配合,介必須問清楚了。
劉邦的心思難猜得很,劉元也是一點都不想去猜,還是直接問清楚照辦的好。
“都請,這長安城裡有頭有臉的人你都請,我就想看看朕的公主設宴,有多少人給麵子,又有多少人不給麵子。”
“好。”劉元就知道劉邦一定存了這樣的心思,也算是與她不謀而合了,豈有不配合的道理?
劉邦道:“你那手裡可還有銀錢?”
若是設宴要備下的東西可多了,劉邦想起來自己怎麼也還算是個家長,既然想借劉元設這個宴達到某些目的,也得問問劉元都差些什麼。
“沒有。”劉元自然是有的,但就算是有也不能隨便讓劉邦覺得她不差錢。
其實劉邦也就是隨問一而已,他是覺得劉元不像是差錢的人,因此聽到劉元的話盯著劉元看了半響,劉元道:“阿爹好像從來沒有給過我錢花。”
哪怕劉邦覺得劉元不像差錢的,這會兒麵對劉元的控訴隻能趕緊的道:“要多少問你阿娘要。”
反正錢要麼放進了國庫要麼都給了呂雉,要錢就問呂雉要去吧。
“早些休息。”劉邦把話說完了抬腳就要離開,劉元喊道:“阿爹是想讓我什麼時候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