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太公一聽也不再叫著要出來, 隻是一臉懊惱地道:“這可怎麼辦,怎麼辦啊。”
呂雉當作全不知情地問道:“爹, 這是怎麼了, 讓你心急成這樣。”
“還不是他們父女倆,也不知道好好的怎麼了,之前吵起來, 方才我說了一通季,他倒是軟下來了,元兒卻是犟上了。”劉太公也鬨不太明白這一對父女是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了,可是變了就是變了, 什麼理由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怎麼解決。
呂雉朝著劉太公哄道:“爹,你彆急, 等元兒回來了我一定好好地教訓她,讓她不許再跟陛下犟。”
說給旁人聽的話呂雉必須是會說的,這不已經哄著劉太公。
“彆,那孩子受的委屈夠大的了, 哪能還訓著她。”劉太公一聽滿臉的不認同,朝著呂雉就是一通叮囑,可不許她再訓劉元。
“爹,你彆心疼她,陛下不僅是陛下,更是她親爹,彆管陛下做了什麼都是對的, 她怎麼樣也不該跟陛下對著乾,先前和陛下吵起來也就算了,現在竟然還在你的麵前跟她爹鬨起脾氣來,這個事不能縱著她,絕對不能。”
呂雉把錯全都歸到劉元的頭上,實則何嘗不是讓劉太公這個明理的人好好地想想,究竟誰對誰錯。
“不對,不對。元兒這孩子孝順那是沒得說的,季就算成了皇帝,就算是她親爹,寒了她心的人是季,要打要罵也應該是季才是,不能算到孩子的頭上,不能。”劉太公果然一如呂雉想的那樣,連連擺手不同意。
呂雉皺著眉頭道:“那依阿爹的意思該如何?”
一臉的為難想不退,呂雉能做的也就是罵孩子,劉太公不讓她罵孩子,那她還能怎麼樣?
“這個事,這個事你聽我的,你聽我的。彆管彆管,等孩子回來了我再想辦法,看看這件事該怎麼樣的好。”劉太公也知道讓呂雉插手這事也是不合適的,還是他自己來吧,他來想辦法。
“那就讓爹你來,我就不管了?”呂雉還是重新問上一句,以確定劉太公是不是打定了主意。
劉太公一邊想著一邊點頭道:“對,我來,我來,你就彆插手了。”
“啊,對了,元兒不是要出門嗎?你彆管我了,這裡有那麼多的人,你還是先回去幫她收拾著東西吧。”劉太公催著呂雉先回去顧著劉元。
“可爹你的身子?”呂雉倒是不擔心劉元照顧不好自己,反而更擔心劉太公顧不上自己。
“我沒事,有那麼多的人伺候著,還有太醫在,我能有什麼事。你快去,快去看看孩子,孩子心裡委屈著,你可不許再罵她了。”劉太公想了想還是叮囑上呂雉一句,讓呂雉千萬彆罵劉元。
“爹你說的我都聽著,我一定不會罵她。我扶著你回去歇息著。”呂雉扶著劉太公回去躺著,劉太公卻連連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你趕緊的回去幫元兒收拾東西吧。從前我們不在她身邊讓她什麼事都隻能自己扛,如今我們既然回來了就不能再像從前。”
話說得在理,劉太公都活了那麼一大把年紀了,行軍打仗的事他都見了,出個遠門要是尋常的小女郎也得多做準備,劉元一直粗生粗養的,確實不容易。
從前沒有辦法,大人都不在她的身邊,隻能讓她自己照顧自己,如今他們都回來了,照顧劉元的事就得辦起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了。
“那爹你好好休息,我給元兒收拾好了就回來。”劉太公說得真心實意,呂雉還是了解劉太公的,也不說那些客氣的話,這不立刻準備走人。
“去吧去吧。”劉太公打發了呂雉,呂雉朝著劉太公福了福身,不失規矩地離開了,劉太公看著呂雉離開了,想著劉元方才說過的那些話,心裡是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寧啊!
劉元是他的孫女,那是什麼性子他還能心裡沒數,就是這樣,劉太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而呂雉急急地趕回寢殿,本以為能趕上,沒想到還是沒能趕上,劉元連寢殿都沒回地直接出宮了。
“你去,去公主府,順便去一趟呂家。”呂雉沒能看到劉元,心裡歎了一口氣,最後決定還是多作準備,劉元如今心裡存著氣,雖說已經直接撒出來了,瞧著那麼惡心人的事,就算撒了氣也沒完。
呂雉要想著辦法如何讓劉元高興起來。
而劉元直接是連身上的朝服都沒換便出了宮,直奔她的公主府,一進門就讓人準備幾千人,立刻隨她回沛縣。
人馬還在調集,也沒有人敢問臉色不好的劉元回沛縣要做什麼,隻能乖乖的按劉元的吩咐去辦,劉元一進府門,聽到動靜的瓊容已經走了出來,看到劉元一臉的陰色,“怎麼?”
雖然說是多此一問,瓊容還是問出來,“你那父親?”
劉元冷冷一笑道:“如今這天下也隻有他一個人給了我氣受我還得忍住。”
“那不挺好的,正好磨練你的心誌。”瓊容的想法一向跟正常人不一樣,“你要是連這麼惡心的人都能忍下來了,往後這世上就沒有什麼是你忍不了的。”
劉元……
哪怕一開始很生氣,聽完了瓊容的話劉元再也生不起氣來。
“天將降大任人於斯人也,背。”瓊容起個頭就讓劉元背書,劉元連眼皮都不動一下道:“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恒亡,然後知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也。”
劉元將全篇都背出來了,瓊容道:“我很喜歡孟子這一文,也覺得他說得一點都沒錯,生於憂患死於安樂。你這父親以為項羽死了天下就安定了,其實不然。”
“他要是那麼想也就算了,他是明知道自己還有多少的敵人,可是值得一說的是,連我也成了他的敵人而已。”劉元指出這一點,這是最讓劉元寒心的。
劉邦一而再,再而三的試探,劉元都已經表明了若是劉邦當真信不過她就給她痛快地來上一劍,劉元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縱然如此劉邦還是信不過劉元,信不過那就不信好了,偏偏他又要用劉元對付諸王。
好,眼看著諸王的兵權就要到他手裡了,這還沒拿到手,尋著借口就要將劉元打發出長安。
劉邦防著劉元什麼?他是覺得劉元有什麼大問題,有什麼不值得他信任的?
就算是有,劉邦為什麼就不能坦白的說出來,為什麼就非要用這樣的態度來對待她?
“你父親是什麼樣的人我以為你早就知道了。早些年你就算知道還是想拚一些讓他多記著你的為他做事,將來也能念著你母親和你那弟弟。可顯然啊,你這個計劃失敗了。”瓊容早就已經知道劉元這些年的打算,但是瓊容卻一直沒有說,人呐,努力過了的結果就算不儘如人意也不怕,就怕不曾努力過,最後的結局也依然不如她所願。
“可不是,我辛苦了這麼多年,我就隻是想讓他看在我為他做了那麼多的份上,多看我阿娘一眼,多看我那弟弟一眼,怎麼就那麼的難,那麼的難啊!”劉元心裡的委屈都不敢跟呂雉細說啊,她怕說出口讓呂雉更加難過受。
“都說子以母貴,母以子貴。你父親既然靠不住,你從前的時候就沒想過要靠他,如今卻是想了嗎?”瓊容就好像看不到劉元的委屈,反而點出劉元一直以來都存著的心思,劉元就不是一個願意靠著劉邦的人,從前的時候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不,我不想,從前的時候不曾想,如今更不會去想。”劉元連一絲猶豫都沒有地回答。
“靠不住隻會讓我更加不想靠。撕破了臉自有撕破臉的處理方法,且看看是誰更離不得誰。”劉元眼中閃過一道冷意,看得人毛骨悚然。
瓊容搖了搖頭,“你若是存著這樣的心思,從一開始你就輸了。”
劉元一頓,沒想到瓊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解地看向瓊容,瓊容道:“無論你願不願意承認,他是你的父親是事實,他是大漢的天子也是事實。君臣也罷,父子也好,你跟他硬碰硬吃虧隻能是你。”
“無論是你是想還不想,至少你要讓他不能針對你,要知道如果他流露出不喜於你的一丁點心思,不用他出手都會有很多人來對付你,到那個時候,你麵臨的將不是他一個敵人,而是更多想借他的手除掉你的人。”瓊容最擅長的就是剖析人心。
她走近著劉元,看著劉元的眼睛認真地道:“你要像以前一樣,讓天下人都覺得你們是一夥的,就算隻是明麵上,你也要讓他們認為你父女不會起內哄,甚至你還可以裝出和你那父親鬨翻的樣子,引出一些人,也讓你那父親看到,究竟你們父女失和,最後高興的人會是誰,損失的又是誰。不論親情那便論利害,這比親情更可靠。”
這是直接連這一次和劉邦吵架收尾的辦法都幫劉元想好了,劉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先生,我們還得裝下去嗎?”
瓊容露出一抹笑容,“我對你那父親從一開始見麵就不喜,你看出來了?”
“看出來了。”劉元十分肯定地回答,她眼睛又不瞎,哪裡會看不出來瓊容是有多看不上劉邦。
“我若不說破,就我的行為你能看出什麼?”瓊容一眼瞥過劉元十分不悅地吐露,劉元……
這種事情先生怎麼說那就怎麼樣,劉元雖然有火,這股火也不是說見著人就要撒出來的。
“你那父親雖說品性不怎麼樣,卻是一個聰明人。他現在都能想到利用你來壓製諸王,那麼在諸王沒有解決之前,你對他就還是有用的。而且,你自請前往秦之舊地抗禦匈奴,這樣很好,天下雖然太平了,匈奴卻是蠢蠢欲動,他們一定會進犯的,從前有秦的鐵騎能抗擋一二,說一句真心話,你父親手裡的軍隊可擋不住他們。”
瓊容把天下局勢摸得不是一般的透啊,劉元那是因為最清楚匈奴對中華上下五千年的曆史產生了多大的影響,這才會想為中原的百姓儘一份,瓊容可是土生土長,真得不能再真的古人,還是一個女流之輩,竟然就料定了劉邦若與匈奴對戰兵敗會是必然的結局。
“看著是做甚?”劉元看過來的眼神吧,瓊容不知該怎麼形容的好,還是直接問的劉元。
劉元立刻答道:“先生高瞻遠矚,實叫學生震撼。”
瓊容想了想劉元那眼神,也確實有那樣的意思,衝著劉元再一次地吐道:“好了,你就彆油嘴滑舌的了。你回沛縣為何?”
“回去為我阿翁遷幾家鄰裡進長安,省得把阿翁悶壞了。”劉元如實而答。
瓊容皺起了眉頭,“這種事情何須你去辦,長安城裡有的是人可以去。你今天才剛提出讓諸王上繳兵權的事,全部他們是不肯交了,一半倒是不錯,要是你回去的路上被人不小心暗殺了,這件事要算到誰的頭上?”
“誰都有可能。”劉元這般地回答,瓊容滿臉都是不高興,再一次出聲道:“你那父親還真是用人用到極致了。”
“先生看出了什麼我沒看出來的事?”劉元雖說也是惱劉邦在此時把她打發出長安,用完就想把她扔了的架式讓劉元不高興,但是劉元還真是沒往壞處想。
瓊容冷冷地一笑道:“你要是出了長安不就是告訴所有人有的是機會可以除了你。他這是要用你吸引那些恨得他咬牙切齒的人的注意力。”
“哈哈哈。”劉元聽完之後卻是大笑了,瓊容看著劉元那樣笑卻覺得心酸呐。
“先生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事,我原以為他是覺得諸王都答應交出一半的兵權了,也就沒什麼特彆的事了,今天我和他吵了一架,他怕是看得我心煩了才想將我打發了。”
“我一走再沒機會與諸王有所往來,我跟他們都不親近,隨便他說什麼就是什麼了。倒是沒想到,我出長安就等於成了一個靶子,所有恨他的人,沒能進宮行刺了他卻可以在路上對付我。好,這才是為帝王者該有的心計。”
劉元叫好叫得是真心實意,隻是那眼中的冷意卻發的濃,“先生,你說我這些年為他出生入死了多少回,這樣的事若是他跟我直說,我會不答應,不做這個餌嗎?”
瓊容不能回答,依她對劉元的了解,劉邦若是把話說出來,劉元必是絕無二話地答應這件事。
可是劉邦沒有,不僅沒說,顯然還是在寒了劉元的心之後才起這樣的主意。
“我與他說過若是他信不過我大可直接給我一劍,取了我的性命,何必勞他費儘心思讓旁人來代他動手?”這樣一句話劉元說過不止一次,而是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著劉邦,劉邦怎麼就忘記了呢,他怎麼就這樣對待劉元。
瓊容捉住劉元的雙肩,“那麼你告訴我,現在你是想要如何?”
劉元傷心難過不假,但是……
站了起來,挺直了背梁,劉元一字一句地道:“哪怕全天下的人都想要我死,想要我劉元死,我劉元偏就不死,不僅不死,我還要活得比他們任何一個想我死的人都要更長。他們紮在劉元心上的刀,劉元一定會千倍萬倍的還回去。”
對,還回去,就算一時還不了又有什麼關係,早晚有一天她一定會還回去。
“既然都想好了,那就放下了吧,知道什麼是你該做的,知道什麼是你該忍的,當初你能忍得住項羽和範增的折磨,如今你也得忍了這心上的折磨。雖然後者比前者更令你痛苦難受。”瓊容這般輕聲地朝著劉元吐字。
“好。”她能殺了劉邦嗎?不能。她能逃離了劉邦嗎?也不能。
既然都是不能,那她就隻能忍著,如同瓊容說的那樣,忍住這心上的煎熬,等著有那一天,一切都會結束。
“你去沛縣,這裡的事我會處理好。”劉元走了,瓊容還在的啊,瓊容留下來至能做的事情很多,瓊容也不怕劉元知道她將會做什麼。
“有勞先生。”劉元朝瓊容作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