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7章傳位詔書(1 / 2)

張良默許了,劉盈是皇帝, 若是一直不上朝, 再有太醫往來, 不可能瞞得過任何的人。

與其瞞著讓人扣劉元一頂居心不良, 意圖害君的帽子,倒不如一開始明明白白地讓人知道,劉盈的情況。

長安確實本來就夠亂的,接下來隻會更亂, 亂也是沒辦法的,隻要亂過之後, 天下太平, 一切便都是值得的。

但是劉盈的身體越來越弱,竟然隱入了昏迷,呂雉都慌,雖然相信張良的醫術,卻還是沒能忍住征召天下名醫, 請人來幫劉盈看病, 隻要能救回劉盈,叫呂雉做什麼都可以。

雖說劉盈有後, 但兩位皇子的身體羸弱,滿朝的臣子都知道,雖然現在宮中的人再有身孕,孩子沒生下誰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的是身康健還是不康健, 然而立太子一事,還是有人提了上來。

太子得立,哪怕當上太子就死了,也得立,立之安人心。

劉盈當日在朝廷上說過的一些話,劉盈或許未必記得,卻有許多人幫著劉盈記著,他們不會想看到劉盈真把帝位傳給劉元的,故而,一定要立下太子。

可是劉盈本就存了旁的心思,此時他們讓他立太子安的什麼心,他自是心裡有數,想要任意擺布他,想讓他叫他們安心,劉盈偏不。

劉盈不曾,呂雉更是不著急,畢起所謂的帝位傳承,她更希望劉盈健康,有人往她麵前說起立太子一事,她直接地問道:“你們是盼著陛下出事,還是希望陛下不出事?”

這種話要怎麼回答完全不需要過腦子,必是不希望劉盈出事的。

“既然如此,急著立太子是何用意?”呂雉算是明知故問,前來當說客的人是呂澤的兒子們,呂澤是安分了,可是他的兒子們漸長,卻越發的不安分,冒頭到呂雉的麵前,想要什麼,呂雉清楚,卻不想給他們。

“你們最好安分點,你們的叔父怎麼死的,你們的父親想必告訴你們了,我雖是你們的姑母,我想讓呂家好,同樣也是陛下的母親,更想劉家好,所以,你們若是損及了劉家,損及了陛下,我的選擇一定會是陛下和劉氏。”

呂雉親手殺了呂釋之於呂家的震懾是絕對的,哪怕呂澤也驚得不輕,不知從何時開始,呂雉與他們家越走越遠,呂家再也不是支持呂雉的人,反而成為扯著她後腿,也扯了劉盈和劉元後腿的人。

因此,呂雉寧願親自動手,也要讓他們明白,他們敢扯,她就敢殺了他們。

呂家的小輩們裝著老實地道:“姑母,我們一定儘心為大漢,為陛下,也為姑母,絕不敢損及大漢。”

本來還想繼續勸立太子一事,可是呂雉出言驚得他們直哆嗦,因而趕緊表忠心。

“那就回去吧,腳踏實地地做事,你們差事辦得好了,該賞的自會賞你們,反之,若是做得不好,該罰的也一定會罰你們。”賞罰分明,見識過呂家的殺傷力,呂雉恨不得將呂家人夫全都訓老實了。

有一度,呂雉甚至還動過將他們全都殺儘的心,但一想太過狠絕,還是罷了。

殺一個呂釋之足以,於動其他呂家的人,是要逼得呂家與她站在對立麵。

可是,呂家的權勢不能因她而再變,他們不管想做什麼,最基本都要守大漢的法,如果他們不懂,呂雉不是第一次出手對付呂家,接下來隻會做得更乾脆利落,不給他們半分機會。

“是。”呂雉讓他們退出去,他們雖然滿腹的話想說,卻不敢再打擾了呂雉。

但是回家之後如何酒後失言,又全都一字不差的傳到呂雉的耳朵裡,呂雉聽完隻冷哼,“我的兩位兄長本事不小,卻都不會教兒子,連我都怨上了,當真讓他們大權在握,豈不是第一個容不下我?”

旁邊聽著的宮人自不敢接話,呂雉隻是自說而已,並沒有需要人附和的意思。

呂雉能打發了呂家的人,朝中重臣卻沒有那麼好打發了。

正因為如此,呂雉坐在了劉盈的麵前,“外麵都讓你立太子,你是什麼想法?”

劉盈昏昏沉沉的,睡著的時間比醒著的還長,正好呂雉來的時候劉盈醒來,呂雉拿了帕子為他拭過冷汗,詢問劉盈。

“都有誰與阿娘請立太子?”劉盈詢問,呂雉將朝中重臣的名字一一與劉盈說來,都是忠心為大漢的人,他們並無私心,都是真正為大漢好的人。

值於此,劉盈道:“我病倒的日子也沒見過他們,正好現在精神不錯,就讓他們進來吧。順便讓阿姐和姐夫也進來。”

劉盈想想有些事情不如一次性解決了,他此時的精神不錯,也不至於讓人懷疑他昏頭說昏話。

“史官也傳來。”本來帝王之事,史官是一言一行都要記下的,而此次的事,更得記下,永遠也不許人抹去。

呂雉知道劉盈是想好了,故而傳了重臣前來,還有史官,就是想安排後事。

“我讓人去傳,你休息,不要亂動。等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你想去哪裡阿娘都遂你。”呂雉終於答應了,本來還沒多少精神的劉盈聞之抬起頭眼睛發亮地看向呂雉,“阿娘說的都是真的?阿娘放我走?真要放我走?”

“若是讓你走能讓你活下去,就讓你走吧。隻是將來常回來看看阿娘,也看看你阿姐,阿娘也老了,沒有多少年可活。你阿姐的身子也好不到哪裡去,見一麵少一麵,你知道。”

呂雉一輩子都不服輸,一直堅強地活著,活到現在,能讓她認一句軟話的除了劉盈和劉元再也沒有其他人。

劉盈道:“我會的,我就在長安附近,等我在那裡安頓好了,我就常回來看阿娘和阿姐。”

連往哪裡去劉盈都想好了,可見有多盼著能離開。

皇帝的位子,榮華富貴,萬人之上,都不是劉盈想要的。她有多久沒看到劉盈這麼高興了?

好像還是在沛縣的時候,既因為年幼,也因為沛縣讓人開心。

可是到了長安,成為了太子,承受著各方的壓力,每一個人都要他當一個好太子,一個合格的太子。就算是她這個當娘的也不斷地告訴他,隻有他當穩這個太子,將來成為大漢的皇帝,他們母子才能活下去。

劉盈不是一個堅強的人,卻為她和劉元撐到現在,如果劉盈當真認為自己隻有走,離開了皇宮才能過上自己認為的舒心日子,就讓他走吧。

呂雉做下這個決定並不容易,當娘的永遠都不可能贏了自己的孩子是不是?

她這輩子隻生了劉元和劉盈,劉元沒讓她操過心,隻有劉盈卻讓她不斷地操心,或許這就是旁人所說的有得有失。

“阿娘,我會好起來的。”這些日子一直吃藥卻一直沒有見效,劉盈以為自己要死了,但是現在,他卻覺得精神一振。

呂雉看到劉盈的樣子暗鬆了一口氣,果然給給劉盈希望,有了希望,才會想要走下去。

而朝中的重臣以及劉元都很快到了未央宮,見著呂雉正在喂劉盈喝湯藥,劉盈的神情好多了。

“陛下,太後。”進來就得見禮,劉盈正好喝完了,抬手與他們道:“起來。諸位都坐。”

即有人拿了蒲團上來,每人一個,劉元與張良剛要跽坐下,劉盈道:“阿姐和姐夫往前一些。”

他們的位置本來離得劉盈並不算遠,可是劉盈還特意讓他們往前一些。

往前就往前吧,劉元與張良幾乎坐在劉盈的榻前,劉盈也不說費話,輕輕地開口,“朕的身體這般模樣,想來諸位都有心理準備。若朕是尋常人,家中的基業交到朕的手裡,此情此景也理當準備一二,更彆說朕是皇帝。”

重臣們聽到劉盈的話暗鬆一口氣,心裡默默地補話,陛下能有這樣的覺悟,他們也就放心了,什麼都不怕的人,最怕就是劉盈有個萬一,後繼無人,為了一個皇位令天下再起動蕩。

其實如果沒有那日劉盈在朝廷上說出讓劉元當皇帝的話還沒那麼讓人心焦,正是因為話出口,一乾臣子擔心害怕,女子繼位,前無古人,劉盈開這個先例不說天下人會怎麼想,站在他們的立場的,他們也不願意。

江山是劉家的不假,劉元同樣也姓劉也不假,可她畢竟出嫁了,出嫁之女繼承父家的家業,傳揚出去人,會不會引得天下女子爭先效仿。

這也暫且不說,劉元繼位的話,劉盈何去何從?

基業從來都是父傳子,什麼時候有弟傳姐的?

“臣等聽命。”眼看劉盈就要定下帝位傳承了,雖然心裡擔心劉盈真把江山給了劉元,劉盈沒把話說出來,事情總還有變故,他們彆急著急告訴劉盈這個不行,那個不好。

萬一劉盈本來無意,生生叫他們鬨得起了那般的心思,他們豈不是要吐血。

前車之鑒在前頭。一開始劉盈哪有讓劉元繼位之意,還不是因為貴族們叫喚得太厲害,讓女子退出朝廷,連帶劉元和呂雉也不許她們再掌權,劉盈又不蠢,天下靠誰來撐著,難道靠他劉盈?

靠的是劉元和呂雉!

逼她們兩個交出權,貴族更想掌權,劉盈當即知道他們的想法,也不打算縱著他們,這才會道出有意將皇位傳給劉元的話,就是叫他們給逼的。

劉盈看他們都一副陛下你說什麼我們都聽,你怎麼決定我們一定都遵從的樣子,卻知道一但他的決定說出去,在場的人都會炸了。

“在朕之後,由阿姐繼位。”劉盈沒有給他們太多喘息的機會,音落一片死寂。

王陵和陳平早有猜想,真正聽到還是吃驚地睜大眼睛,朝著劉盈道:“陛下,自來家業都是父傳子,再傳孫,從無傳姐的。”

總有人說出此話,劉盈道:“無妨,本來天下也沒皇帝,秦始皇開創了皇帝,朕也學一學他,造就一個女皇帝。”

……自比秦始皇,這不一樣的啊!劉元震驚之後暗暗補一句,她還是先不說話,讓其他人把想說的話先說了。

“陛下,若是陛下傳位於殿下,將來的帝位,又該傳給誰?”沒錯,劉元到現在都沒孩子不假,不代表將來也不會有。

隔一個皇帝的後代,誰尊誰貴,誰還不清楚。

提醒劉盈也是讓他為自己的孩子想想,彆儘坑自己家的孩子。

雖然劉元不可能有孕的事他們自己人知道,外麵的人隻當劉元傷了身子,故而一直養著,到現在都沒有要孩子。

張家的人倒也問過張良,可是張良隻道隨緣,佛性得全然不在意有沒有孩子。皇帝不急,太監急,也得有機會見到張良才行。

張良才從南越國回來多久,接著又去了,再回來,再早一些日子更是遠在北境,完全不給人機會看到他。

想說的話,總要見到人再說,張良還住在公主府,留侯府,幾乎就是一個擺設,一個月有時候都不一定回去一趟。

啊,離題了!

劉盈聽著道:“此事,朕既然將帝位給了阿姐,將來要傳給誰便由阿姐決定。”

聽聽劉盈的話,壓根不在意自己的兒子將來如何,還能不能將帝位搶回去,好些人都想哭。

“陛下,此事不可,不可啊!”直接跪直,盼望劉盈能夠改變主意,千萬不能做出這等離經叛道的事。

劉盈卻是問道:“因何不可?阿姐手握天下兵馬大權,治國安民,哪一件不堪為帝王?”

“朕自登基以來,自知能力不足,多賴阿娘與阿姐總理朝政,才能保得大漢太平。朕知道你們心下忌憚阿姐權太大,故而,讓阿姐當上帝王,帝王握權,再大也不大對不對?”

對,當了皇帝,手裡握權越大,越能馭下,隻要這個皇帝不昏庸,天下便亂不了。

可是,那不代表他們願意接受一個女人當皇帝,一輩子對一個女人俯首稱臣。

“留侯,朕記得當日朕得封太子是留侯擬的詔,父皇傳位給朕的詔書也是留侯寫的。今日再有勞你擬一份傳位詔書,至於內容如何寫,你看著辦,隻要寫清楚傳位阿姐即可。”下麵的人裡沒有一個願意為劉盈擬下這份詔書的,所以劉盈一開始讓張良入宮,也是想讓張良擬下此詔的。

詔書擬下,會不會發出去是另一回事,張良並不遲疑,就了一聲走過去取了筆墨,這是要擬詔?

“留侯,擬下此詔,你將自己置於何地?”看到張良絲毫不曾遲疑,還配合地取筆便要書寫,驚得一個個大聲地質問。

張良道:“我與殿下從來都是各自獨立的,不管殿下是何身份,我依然是我。”

隻能說張良的想法與在場的人完全不一樣,他們生怕家裡的夫人,女兒比他們當更高的官,張良從不在意,不管劉元居於何位,劉元依然是劉元,他也依然是張良。

劉元無意讓張良冠上她的一切,同樣,張良也不會希望劉元冠上他的一切。

各自獨立的!一群人才不管張良的說詞,看得出來張良準備為劉盈擬詔,讓張良改變心意太難,倒不如說服劉盈。

“陛下,以女子為帝,比女子出仕為官更叫世人無法容忍,陛下是要引得天下大亂嗎?請陛下三思!”聲聲地哀求,盼著劉盈能叫他們說動,千萬彆做出引得天下大亂的事。

“阿姐,天下若亂,你怕嗎?”劉盈沒理他們,隻是抬頭而問,劉元聽之而答道:“我若要這個天下,縱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我亦無畏。”

劉元說出此等霸氣十足的話,比起劉盈要好得多了,他們不曾懷疑過劉元能不能做到,還哭著的人全都看向劉元。

“殿下當知,若是再起戰亂,必引得生靈塗炭,殿下果真忍心叫天下人再受戰亂之苦?”陳平還是更懂得劉元的,能讓劉盈改變主意隻有劉元,若是劉元鬆口不想當這個皇帝,劉盈必不會強其所難。

陳平想勸劉元,劉元懂得,因而看向陳平道:“左丞相認為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是在意這個天下,還是不在意這個天下?”

一問起來,陳平頓住了,劉元已經再一次道:“天下已經太平,再起動亂非我挑起。帝王傳承,能者而居。陛下想將帝位傳給我,難道不是因為我有這個能力,我能打理好這個天下?”

“我有這樣的能力,也是劉氏的子孫,因何我就不能當這個皇帝?女子之身成為皇帝,就讓他們不顧天下得來不易的太平,欲挑起戰事,我之錯?”

戰事不是劉元挑動的,而是彆有用心的人。

“你知道,真正挑起戰事的人,並非因為我是女流,隻是我正好生為女兒身,因此給他們一個攻擊的借口,這個借口,恰恰還能讓他們引起許多人的共鳴,與之共誅於我。丞相,生為女子有錯?”

陳平一向知道劉元善辯,但是一句生為女子有錯,他們豈敢說有錯。天生萬物,自有其存在的道理,男子,女子,都是人,為人豈會有錯。

生為男人沒有錯,生作女人怎麼就成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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