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一陣陣咳嗽聲傳來,躺在榻上的人輕輕地歎了一聲, 一陣推門聲來, 榻上的人連忙止住了咳嗽, 目光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留侯啊。”見到來人一聲輕喚, 來人應了一聲,同時走了過去將榻上的人扶起來,“殿下喝藥,喝了就好一些。”
方才出去熬藥的人, 藥一熬好即立刻端了進來。
本以為劉元不會醒得那麼快的,沒想到還是驚醒了她。也好, 藥才剛好, 因此讓劉元服下。
“太苦了,喝藥喝得嘴都沒味了。”劉元喝下藥,輕輕一歎,張良將碗放下,突然俯身吻過她唇 , 半響才放開了, “不苦了。”
劉元能說什麼,一本正經的人鬨起來可非同一般, “是不苦,可甜了。”
一語雙關的說來,劉元側過頭看向張良,張良敗下,扶著她道:“殿下醒了, 要出去走走嗎?”
“天還沒亮,現在這個時候出去?”劉元帶著幾分詫異,張良輕聲道:“去看日出,長安的日出,殿下雖然久居長安多年,卻從來沒有看過呢。”
這話倒是不假,劉元點了點頭,張良道:“我們走吧。”
“好。”回了長安,自知時日無多,昨天見完韓信回來她都頭昏昏的,也不知睡了多久,醒來天沒亮,未知過了幾天,或許才過幾個時辰,但,劉元還是想陪著張良去做他想做的事。
劉元的配合讓張良露出笑容,“我背著殿下一道去可好?不讓旁的人跟著。”
雖然這些年來,張良早就習慣背著她,現在雖說是秋天,夜裡還是有些冷,“留侯會累的。”
“背著殿下不累。”張良答道,已經拿過衣裳為劉元穿上,劉元並沒有多少力氣,隻能由著張良為她著衣。
等他們著好衣裳出門,守在門外的人著急地上前問道:“留侯?”
“我與殿下出去走走,你們不必走近。”
他們必是要跟著的,要跟就讓他們跟吧,但張良並不希望他們走近。
最後的時光,他想跟她在一起,陪著她。
一乾人可以看到劉元在張良的背上點了點頭,劉元的話,張良的話,他們都得聽。
張良背著劉元走著,天還沒亮,街上並無行人,劉元看到張良走的路,帶著幾分詫異地詢問,“不出城嗎?”
“不出,我們去通天閣,殿下還記得通天閣嗎?”張良問起通天閣,劉元微笑地道:“記得的,我們在通天閣放紙,雪花滿天飛舞,灑落在長安的每一個角落裡,我們還在紙上寫了一句話,躍然紙上,乞再現百家爭鳴。大漢今日之繁華,紙的功勞甚偉,留侯的功勞甚偉。”
張良道:“不及殿下。”
“我們確定要這麼互誇下去嗎?”劉元笑笑地問,張良也笑了,“不了,我要帶殿下去看日出。”
劉元應了一聲,“這些年陪留侯看了不少地方的日出,還從未想過要看長安的日出。長安,大漢,都美。”
幽幽地歎息,是眷戀,是不舍,落在張良的耳朵裡,揪痛張良的心。
好在通天閣到了,張良背著劉元上到了頂層,劉元想到了當年的一些事,“當年,一大筐的紙我幫著留侯拎了上來,而現在,卻要留侯背上來。”
不知是不是越老,從前的記憶便越是清晰,從前的她,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從前的她了。
心下感慨,張良道:“我背著殿下不好嗎?”
“好。”有得必有失,人生自來如此。
而他們也終於登上了頂樓,張良的額頭已經滲出一層層的汗,劉元拿出帕子為他輕輕地拭過,張良握緊她的手,“為了殿下,良也算年老習武了。”
“當年留侯再習武的時候還未年老,隻是青年罷了,隻是武先生怎麼也想不到……”想到張良去請武朝教授武藝的時候,武朝的反應,當然也是對張良的幻滅,誰能想到聰明絕頂如張良,卻是一個學不好武的人。
彼時武朝笑得那叫一個開懷啊,思來想去還是強行讓張良練武,學得好學不好是其次,最重要是身體好,能多護著劉元。
“殿下也要笑話我?”張良如此問,劉元連連擺手道:“不曾不曾。我隻是歡喜,留侯不是神人。”
人總會有一些缺點,如同劉元。可是劉元一直想找到張良的缺點,總尋不出來,反倒是練不好武,明明大有一樣的練,明明大家都是一樣的學,像劉元一點就通,還能舉一反三,張良卻在練武一事上,總尋不到要點,也就學得皮毛。
張良讓劉元坐在一旁,將身上的披風解下攤好在地板上,從此處看去,正好可以看到東邊,那裡恰是太陽升起的地方。
張良抱著劉元過來,讓她靠在他的身上,劉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日出日落,如同人生人死,總是逃不過的。”
應了一聲,張良低下頭親吻了劉元的額頭,靜坐許久,“這麼多年,殿下從來不問我在族譜上添改了什麼,現在也不問?”
明明極是好奇的東西,劉元卻從來沒有問過。
“留侯明知我的好奇卻從來不說,你既不說,我又何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