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1 / 2)

聽到了聲音。

角落裡那個男人才緩緩地抬起頭來。

看到邱言至的那一刻,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茫然,像是不知道作何反應似的。

“警告!警告!出現緊急狀況!功能卡效果受到乾擾!請玩家離開目標人物!”空氣中傳來冰冷的機械女音。

邱言至置若罔聞,他站著身子,朝著賀洲走去。

“賀洲……”

賀洲默默地看著邱言至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然後問:“你是鬼魂嗎?”

邱言至伸手握住了賀洲的雙手,說:“我不是鬼魂,我是邱言至。”

賀洲很安靜地看見邱言至好大一會兒,然後伸手摸上了邱言至的臉頰,笑著說:“謝謝你肯來到我的夢裡。”

邱言至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彆哭。”賀洲很溫柔地擦乾了他的淚,“在我夢裡就不要哭了,好不好。”

邱言至搖了搖頭,緊緊地握住了賀洲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手,他聲音已經沙啞地不成樣了:“不是夢,不是夢,賀洲我就這兒,賀洲我沒有死,賀洲我還活著……”

賀洲很有耐心地哄著他,又用指腹擦乾了他的淚:“好,好,你還活著,你不要哭好不好……”

邱言至牽起他的右手,在他手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下:“疼不疼?”

賀洲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疼。”

邱言至又問:“那還是夢嗎?”

賀洲猶豫了好長一會兒,才呆呆地搖了搖頭:“好像不是。”

賀洲轉頭看向身邊的位置:“可是……你明明在這兒。”

邱言至看了一眼,賀洲看向的位置分明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但他知道在賀洲的眼睛裡,那裡放著“他的骨灰”。

邱言至說:“你看到了什麼?”

賀洲:“你。”

邱言至把手伸過去:“你現在看到了什麼。”

賀洲:“你的手,放在了,你……的骨灰盒上。”

邱言至又把手往下移了一些:“現在呢?”

“你的手……穿了過去。”

邱言至:“那這說明什麼?”

賀洲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確定地說:“說明……你……是鬼魂?”

邱言至:“……”

邱言至又拽起賀洲的手,穿過了那個“骨灰盒”:“不光是我,你也能穿過去,你現在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嗎?”

“……明白了。”

邱言至終於鬆了口氣。

然後他看見賀洲轉頭看向他,很遲緩地眨了眨眼睛:“……我也……是鬼魂了。”

邱言至:“……”

這真的是原來那個邪魅狂狷冷酷殘暴冷笑著說要拿刀刮老子脖子的那個神經病而不是一個又呆又傻反應又慢腦瓜子裡灌滿了水的鐵憨憨嗎?!!!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氣,說:“不,意思是說骨灰盒是假的,是不存在的!”

賀洲:“……不存在的?”

就在這時,冰冷的機械女聲又響起警告。

“警告!警告!功能卡效果受到嚴重乾擾!請玩家立刻撤離目標人物!請玩家立刻撤離目標人物!如果玩家繼續乾擾,麻煩人物隔離卡將以作廢處理,NPC一切異常反應均由玩家自行負責!”

邱言至就像是什麼也沒聽見一樣,看著賀洲,說。

“是的,不存在。”

賀洲有些困惑:“……那我看到的是什麼?”

“是你的幻覺。”邱言至輕聲說,“我沒有出過車禍,我也沒有死掉,你看,我就在這兒,我還好好的。”

“……你還好好的,那是我的幻覺。”賀洲喃喃道。

賀洲的神色變得十分茫然,他看了看邱言至,又看了看骨灰盒,像是不能消化這個事實似的。

邱言至牽著他從地上站起來,說:“賀洲,我們去睡覺吧,睡一覺就好了……”

賀洲便安安靜靜地跟著他往前走。

“邱言至,你出了車禍那件事真的隻是我的幻覺嗎。”賀洲躺在床上,仰頭問道。

邱言至給他蓋上了被子,說:“你也可以認為,那隻是一場噩夢。”

“邱言至。”賀洲盯著他,然後說,“和我一起睡。”

邱言至便掀開被子,也躺了進去。

賀洲把他拉在懷裡,緊緊地抱住,像是要把他揉進血肉裡一樣。

幸好他很快就睡著了。

.

屋裡的燈都關了,唯獨月光從窗口灑下了淺淡的光影來,影影綽綽映出賀洲的輪廓。

邱言至靜靜地看著他睡著的模樣,覺得跑過來找賀洲的自己估計是瘋了。

邱言至已經預料到他明天早上起來肯定要後悔自己腦子一熱,衝動行事。

不過這會兒,他卻整個人都埋在賀洲的胸口,聽著那個人的心跳聲,閉上了眼睛。

他是想睡的,但腦海中卻一直回放著自己死後,賀洲抱著他哭的樣子。

有人說越成功的人越害怕死亡,是因為他害怕失去自己所擁有的東西。

但邱言至明明一無所有,卻依舊害怕死亡。

他對死亡的恐懼是從10年前開始的。

邱言至記得那時是春節,街坊鄰居全都喜氣洋洋的,女人在廚房裡包餃子,男人在門口貼春聯,小孩兒拿著一塊五毛的炮,炸地整個巷子都是劈裡啪啦一通響。

邱言至卻被媽媽拉著去了屋頂,媽媽對邱言至說,小遠,陪媽媽一起去死好不好?

媽媽當時是在笑,她本來笑起來是很好看的,奈何臉被劃地亂七八糟,笑起來就牽動了那些橫七豎八的疤痕爛肉,莫名地讓人恐懼起來了。

所以邱言至後退了一步。

媽媽就一個人從樓頂跳了下去。

邱言至從樓頂跑下去,一步一步走到她屍體身旁的時候,已經有一群人圍著她了。

有人說好嚇人,太可怕了。

有人說差點砸到人,這女人為什麼不在家裡死?

有人說,死的人好像是那個戈若淑。

有人便說死地好。

戈若淑啊,就是2排67號3樓東邊住著的那個女人,聽說跟前夫離婚了三年,前段時間遇見了,又發生了爭執,吵架的時候得意洋洋地說孩子不是他的,還說要帶著孩子去找孩子有錢的親爹。那男人知道之後毀了她的臉,差點兒把她給打死,卻又被這女人給告進了監獄。那女人沒毀容前,為了打扮地跟個妖精似地去勾搭男人,天天逼著孩子去商場偷衣服偷首飾,孩子被抓了,她也不去派出所接人,毀容後就窩在家裡,隻知道打孩子,昨天半夜還跟那瘋子一樣又哭又喊呢,把我家孩子都給嚇哭了。這回終於死了。可算清靜了。

“這個女人終於死了。”

彆人這麼說。

然後他忽然聽見自己也是這麼說的。

“……媽媽終於死了啊。”

他在心裡冷漠地,殘忍地,一聲一聲地說了這句話。

反應過來自己到底是想了什麼之後,邱言至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他覺得自己肮臟惡心地像是一條蛆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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