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還是完好無損的模樣。
即便賀洲不在身邊,世界也沒有崩塌。
看來他之前所看見的一切,隻不過是由於發燒而產生的幻覺或者是噩夢罷了。
真奇怪。
邱言至覺得自己應該歡欣鼓舞,精神振奮。
可他卻依舊蔫蔫地提不起精神來。
……也許是因為自己生病了。
邱言至想。
這個遊戲的生病狀態做地實在是太逼真了。
邱言至到病房的時候賀洲已經出來了。
賀洲臉色不太好的看著他,說:“你去哪裡了。”
邱言至說:“……我隨便出門轉了轉。”
然後他又走到病床前,有些費力地把吊瓶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
拿著吊瓶走了那麼長時間,針頭附近都回血了,邱言至捏了捏輸液管,想要把那些血捏回去,但是沒有成功。然後他就把手放下,不管了。
賀洲看著邱言至的手背,卻什麼都沒有做,什麼都沒有說。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才把視線又移到邱言至的臉上,說:“邱言至,你還沒有說完。”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問:“……你想要知道什麼?”
“一切。”
賀洲的聲音清清淡淡,臉色也十分平靜。
於是邱言至便開始和他講述有關事情的一切。
他告訴賀洲這是款出過事故的戀愛遊戲。
他告訴賀洲,自己意外進了這裡,並且在第一局遊戲裡選擇了賀洲作為攻略角色。
邱言至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賀洲問
:“選我,是因為我長得像秦賀嗎。”
明明是疑問句,卻平靜地像是陳述。
邱言至點了點頭。
賀洲眼睛裡半點波瀾都沒有,然後說:“繼續。”
邱言至便繼續往下說。
他告訴賀洲自己抽到了和他的結婚卡。
他告訴賀洲自己曾一氣之下離開了遊戲半個月。
他告訴賀洲,遊戲再次出現了問題,自己被困住,出不去了。
他還告訴了賀洲他曾經麵對的,蒼茫一切的虛無的白。
以及賀洲出現的時候,整個世界又重新在他麵前鋪展開來。
賀洲看著他:“所以當時我要和你離婚的時候,你拉著我,不離開我,是因為隻有我在,你才能看見整個世界?”
邱言至:“是,我當時患上雪盲症,也是因為,那天早晨起來你不在。”
賀洲表現地依舊很平靜,平靜地可怕:“那我回到四個月前,是你使用了工具卡嗎?”
邱言至說:“……是重置卡,可以回到選擇你之前。使用了重置卡後,我又恢複了玩家身份,除了不能退出去,一切功能完好。”
邱言至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用了重置卡之後,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但不知道為什麼,你竟然沒有失去記憶……”
賀洲眼睛漆黑,聲調平穩:“我看到,你在我麵前出了車禍那件事情,也是你做的手腳?”
邱言至張著張嘴,有些艱難地開口說:“……是麻煩人物隔離卡,可以為你製造我死掉的幻境,成功之後,你就不會再來打擾我了。”
“那你為什麼又要回來,告訴我是幻境。”
“……因為……因為我不知道是那種方法……我……我……沒想讓你瘋掉。”
賀洲笑了一聲,眼睛裡是濃鬱的諷刺。
“邱言至,你知道嗎,作為一個玩家,你也差勁得很。”
邱言至知道。
作為一個“戀人”,他滿口謊言,狡猾虛偽。
作為一個“玩家”,他又拖泥帶水,優柔寡斷。
邱言至抿緊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邱言至。”賀洲忽然開口,“我們做一個交易怎麼樣。”
邱言至抬頭看他:“……什麼交易?”
“我幫你離開遊戲,你答應我。”賀洲頓了一下,說。
“出去之後,一輩子都彆再進來了。”
.
邱言至愣住了。
賀洲扯著嘴角,笑了一下,說:“我當你答應了。”
說完,賀洲就轉身離開了。
邱言至又覺得心臟變得又悶又疼,他抬起頭,發現吊瓶中的水已經快要輸完了。
於是他再一次拔掉了手背上的針管,走下了床。
邱言至走到了醫院的護士站,然後對一個不認識的護士說:“你好,我心臟總是難受,好像出了點問題,請問要去哪裡做檢查。”
護士似乎正在低頭工作,抬頭看了一眼邱言至,說:“你可以先去在三號樓一層做一個心電圖。”
邱言至道了謝,又慢吞吞朝著電梯走了過去。
大黃忽然出現了:“邱言至,這裡是遊戲,你是個身體各項器官都正常的玩家,你去做什麼心電圖?”
邱言至腳步頓了一下,抬頭看著大黃,有些茫然地問:“……那我的心臟為什麼這麼難受?”
大黃沉默了一會兒,說:“算了,那你去做吧。”
邱言至又繼續往前走了。
.
這裡是個很大型的綜合醫院。
邱言至在一號樓,而三號樓在好幾百米開外的地方。
邱言至走出了門才發現自己沒穿外套,冷地縮了一下脖子,但也懶得上去取了,就直直的朝著三號樓走了過去。
他低著頭,沿著道路上的磚塊兒走,每一步都剛好跨在第四個磚上,走地專心致誌。
“砰!”
一個巨大的撞擊聲夾雜著幾聲婦女兒童的尖叫從不遠處響了起來,嚇得邱言至渾身一哆嗦。
邱言至抬起頭,朝著聲音發來的地方看去,看見一輛黑色的車撞到了一棵樹上,整個車都變了形,冒了煙。
……是賀洲的車。
邱言至心中一顫,飛快地就朝著那輛車跑了過去。
邱言至跑到車旁邊的時候,賀洲已經打開車門,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
他臉頰上帶著新鮮的傷痕,胳膊似乎也受了傷,可他穿著黑色大衣,所以看不明顯,隻能看見大股的鮮血從袖口的位置滴落了下來,在地上形成一灘觸目驚心的血跡。
邱言至張了張嘴,覺得心臟都快停止了跳動。
“賀洲……”
賀洲看著他,鮮紅的血跡從他額頭上,從他眉毛,從他眼角滑落了下來。
“沒事。”賀洲說,“我剛剛隻是走了神,想著,如果撞上去,會不會出現穿模。”
賀洲扯了扯唇角,似乎很輕地笑了一下。
“邱言至,我現在好像不害怕車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