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洲坐回車上的時候,秘書轉過頭來問他:“賀總, 您是回清居道彆墅還是回老宅?”
“清居道彆墅。”賀洲說。
老宅估計就是賀家, 那裡全都是秦賀的家人, 賀洲覺得自己去了,難免會露餡。
不知道是不是邱翻譯的緣故,秘書總覺得今天的賀總多了些人氣,不像前些日子, 總是讓人覺得陰森森的。
他抬頭看了眼後視鏡中表情平靜的賀洲, 忍不住多嘴道:“您自從出院後就一次也沒回過主宅,老爺很思念您,您閒下來的時候可以回去看看……”
出院?
賀洲微微蹙眉。
怪不得他覺得這具身體渾身乏力。
秘書從後視鏡裡看見賀洲皺起的眉,以為是自己的話惹他不開心了,就生生閉上了嘴。
賀洲回家之後使用指紋開了門鎖。
一腳踏進去,感應燈自動開啟,一片敞亮。
諾大的房子竟然一個人也沒有。
隻有餐桌上精致的晚餐和纖塵不染的地麵顯示這裡曾有傭人定點來過。
賀洲沒動那些飯, 也懶得給秦賀的身子洗澡, 再加上他昨晚一宿沒睡, 現在已經分外疲累了,隻想找個房間睡一覺,等明天從秦賀的身子裡出來,再去找邱言至。
賀洲隨便選了一個屋子,可握上門把,才發現這間房被反鎖了。
賀洲皺了皺眉,直接又開了另一扇門。
這是一個健身房。
健身房裡器材豐富, 竟然還有輪椅和拐杖。
賀洲沒太在意,就直接又給關上了。
賀洲連著開了好幾件房間,才找到了臥室。
走了一天,他覺得他這一雙腿都已經累地打顫,便換了睡衣躺到床上。
不得不說,雖然這是秦賀的身子,賀洲卻覺得和自己的彆無二致。
——連腰下那顆褐色的小痣,都分毫不差。
他這個模型,倒還真是仿著原主完全複製的。
賀洲扯了扯唇角。
他躺回床上,正準備關燈,卻忽然發現頭被什麼東西硌了一下。
賀洲皺了皺眉,伸手去摸,卻在枕頭下摸到了一本相冊。
賀洲把相冊打開,卻愣住了。
相冊裡是一張被放大的證件照,證件照裡的少年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校服,夏季的校服隻有薄薄的一層,貼著身子,幾乎能看見皮肉下骨頭的輪廓,再加上他瑩白的膚色,顯得整個人都又瘦又小。
少年頭發有些長,幾乎要遮住眉眼,隱隱能看見眼睛從碎發的的縫隙裡望過來,冷淡,銳利。
他嘴巴抿地緊緊的,眼睛裡沒有一絲笑的模樣。
賀洲幾乎是怔了怔,才認出這是小時候的邱言至。
賀洲繼續往後翻,下一張依舊是小邱言至,他趴在教室桌子上午休,背景裡似乎有學生在玩鬨,看起來十分熱鬨,可邱言至就靜靜地趴在桌上,蹙著眉,像是在做著一個令人厭煩的夢,和整個教室的氣氛都格格不入,他渾身都透露著一股蒼白冰冷的氣息,連窗外金黃的陽光似乎都無法給他渡上一層暖色。
下一張照片還是同樣的場景,可趴在桌子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睛,拍照的人似乎受到的驚嚇,手抖了一下,導致這張照片都糊地出現了虛影。可即便如此,也能看清照片的主人的眼睛裡帶著剛睡醒的茫然和一點點懵懂。
倒是沒前兩張照片那麼冰冷了。
賀洲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邱言至有些迷糊的眼睛,又忍不住又翻了一張。
他剛剛揚起的笑容就又斂了下去。
第四張照片是一張舞台大合照,似乎是《白雪公主》,穿著公主裙的秦賀理所應當地站在正中間,可王子和皇後不知道被擠到了什麼地方,秦賀攬著穿著蘋果服裝的邱言至的肩,笑地張揚肆意。
邱言至皺著眉似乎是在生氣,可他耳朵紅紅的,臉頰上印著一圈大大的圓圓的,清晰可見的牙印。
接下來照片幾乎都有秦賀出現,照片的背景從學校變到路上,然後變到一個逼仄擁擠的“家”。
邱言至頭發剪短,露出精致好看的眉眼,臉上也漸漸出現了笑容。
尤其是和秦賀的合照,他們簡直在比賽誰比誰笑得更燦爛。
偶有兩張沒有秦賀的照片,也明顯是秦賀拍照的視角。
邱言至迎著陽光,伸出手似乎在遞東西,臉上帶著笑,嘴巴張開,喊秦賀的名字。
賀洲看著照片中邱言至的笑容,然後把相冊合上了。
賀洲關了燈,閉上眼睛,眼前卻又浮現起邱言至手機殼後麵那張,秦賀的照片。
賀洲感覺自己的牙都被咬得生疼。
他翻來覆去都睡不著,還是拿出手機,登錄自己的賬號,給邱言至發了信息:“睡了嗎?”
那邊幾乎是秒回:“還沒有,剛洗完澡,在擦頭發。”
賀洲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
打了視頻電話過去。
他伸出手準備開燈,又想起即使邱言至看見他,看見的也是秦賀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