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細細問了這段日子來的情況,尹蘭池回憶後一一細細說與了老夫人聽,老夫人聽後,眯了下眼睛說:“這丫頭倒是好深沉的性子,從一開始就在布局設計陷害你。那些什麼說我的壞話,又是什麼紮小人,都是因為知道你差人暗中監視她,她故意誘你的。”
“隻是她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大夫人提醒說:“或許她是真的不想做蘭池的陪嫁一道去東宮,也不想再繼續住咱們家裡。又或許……心更大一些,是衝著這次太後舉辦的賞梅宴來的。”
老夫人聞聲輕輕頷首,可眉心卻一直蹙著,心中依舊存著疑慮。
“你二姑二姑父來府上,似也在那丫頭算計之內。他們夫妻母女三個,分明都是事先通好了氣兒的,我倒是奇了,這些日子她也一直未與唐家人見過麵,又是如何通氣兒的?”
此事不能細想,一深入去想,就覺得可怕。
恰好此時,大老爺來了。老夫人就又把事情前後一一說給大兒子聽,然後叮囑說:“你去查一查你外甥女的那兩個丫鬟,看看都是些什麼人。”
大老爺稱是。
但大老爺的人,自然查不出秋涼什麼來,反倒是叫秋涼知道了。回來後,秋涼把這件事情告訴主子唐細。
唐細正坐在窗邊的炕上做繡活,聞聲眉也沒抬一下,隻說:“現在才查,已經遲了。”又說,“不過,以你的本事,想來他們也查不出什麼來。”
秋涼說:“奴婢會小心行事。”
唐細知道秋涼一直與東宮那邊有緊密聯係,也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太子肯定都知道。所以,她問秋涼:“殿下那邊有沒有什麼吩咐?”
秋涼這才回話說:“主子,殿下過來了。”
唐細忽然停住了手中正在做的針線活,似是沒料到一樣。但也隻是遲疑了片刻,之後,就動身子準備穿鞋下炕去請安。
秋涼攔住了說:“殿下在前院與老爺夫人說話呢,殿下交代了奴婢,隻來告訴主子一聲,不必過去請安。一會兒,殿下會過來找主子。”
唐細總歸是麵皮薄,不好意思和秋涼確認太子是不是一會兒來她房裡找她。但其實不細問,唐細心中多半也猜得明白。
唐細又坐了回去繼續手中的針線活,隻叮囑秋涼,一會兒若是太子來了提前提醒她一聲。她手裡做的這對護膝,是給太子的,眼下天越來越冷,雪越下越大,她想著,太子想必公務繁忙,若是常常辦公至深夜,想來需要這個。
其實也不一定就需要她做,宮裡做的東西總歸要比她的好。隻是,她還是有必要做這些的,至少可以讓太子知道,她心裡有他。
唐細也早做好了與他的那些女人爭寵的準備了,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必然是需要兢兢業業一點的。宮裡的日子,怕是遠比她想象中還要險惡,沒太子寵愛,又怎麼能行。
事情做得認真入神,太子來了,唐細也並不知。朱佑廷負手踏進屋來,秋涼眼瞅著要請安,他抬了手製止了。
目光探去,就見窗邊炕上那個小女人正擁著毛毯在認真做活。這一幕太過熟悉,朱佑廷一下子就想到了還在榆桐的時候。
溫暖,恬靜,一切都是那麼的歲月靜好。
在彆人麵前,他是太子。但似乎隻有在她麵前,他才是一個普通男人、一個丈夫。他體驗過她所有的美好,他們拜過天地喝過合巹酒,他也不是十幾歲未經事的毛頭小子了。
太子一步步朝窗邊走去。
朱佑廷一身墨綠色的常服,走得近了立在炕邊,身上常年清冷的氣質襯得他此刻猶如一棵靜立雪中的雪鬆。深色的錦袍,更顯得他膚白若玉,泛著冷而又柔和的光茫。
他本生得儒而清俊,但身為太子多年,居高位掌實權太久,男人看起來是儒俊,卻也孤高冷漠。上位者的氣質,刻在了骨子裡,即便想放下架子來過一過平常人的日子,也還是與平常人差了許多。
不過好在,他也還算是有耐心,也願意去放低姿態。
唐細是聞到了他身上那淡淡的藥味,這才突然意識到他來了。猛地扭頭看來,映入眼簾的果然是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
唐細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撂下東西就要下地請安,朱佑廷卻抬手按了按她肩膀。按著她肩讓她坐回去後,他則彎腰挨著她側坐在炕沿。
炕上東西很多,還挺有些亂的。但目光探去,朱佑廷一眼就看到了那對半成品護膝。
也沒說話,就伸手過去拿。因他坐在外側,東西被唐細隨手擱在了內側,他伸手去拿,必然要繞過唐細。
唐細倒也沒動,就垂著腦袋安靜坐一邊,任由他環了自己大半個身子拿了東西後問她話。
拿在手中摩挲著上麵的繡花,朱佑廷忽然抬眸朝人看來:“給孤做的?”
“嗯。”唐細輕輕點頭,“隻是還沒做好,正打算做好了讓秋涼轉送殿下。”
太子回頭看了秋涼一眼,秋涼心領神會,立即福安退去了外間伺候。屋內隻有兩個人在,太子握住唐細手,倒是不吝嗇關懷之詞:
“天冷了,你也不必勞心勞力做這些。孤的一應衣物,自有宮人們做。”
太子是真有關心她的意思,這個唐細是不懷疑的。不過,這份關心中摻雜了多少水分,唐細就不知道了。
唐細是七竅玲瓏心,心思頗有些深沉,凡事也會想得複雜一些。所以,太子此刻這番話,她多多少少也理解成了其實太子看不上她做的東西,嫌棄她的東西沒有宮裡司製局宮人們做的好。
雖然這是事實,但她心中總歸有點不舒服。
如果是以前,唐細也會借機跟他撒嬌,說他目中無人,權當是閨房之娶。但眼下,唐細沒這個膽子。所以,不論太子說什麼,她都一一應著。
二人一處坐著說話,氣氛倒算融洽。唐細本就疑心太子這麼晚來找她是有彆的意圖,但見夜色已深他卻還是一直賴著不走,唐細心中便更加確定了。
她雖麵皮薄,但知趣,也知道今時不同往日了,與眼前這個男人呆在一起,她不能再耍任何小性子。同時也明白,她要伺候好他才行。隨時都得懂得察言觀色,要急主子所急。
所以,見他一直不提,唐細倒是主動起來。
“殿下,讓妾伺候您寬衣吧。”
可朱佑廷這麼晚了還特意趕過來一趟,其目的真的很單純,真不是衝著睡她來的。他知道她在尹家周旋了一番,想必勞心勞力,所以才忙裡偷閒過來親自瞧瞧她,想著與她說說話總能讓她心安一些。
他到底是心疼她的。